【lilium前传】回忆篇 下【军火商 毕忠良X国际刑警 陈深 】
修改了结尾部分补充了开司和陈深的联系
ⅳ
习惯了黑暗里仰望星辰的动作,却永远习惯不了抓握身边每一寸黑暗的桎梏感,他在漫长黑夜里行走,自己选择的路途间似乎永远不能回头。
安德森站在被拘束了双手的陈深面前,沉默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他仰头开口:“我让您失望了?或者您要听我的解释?”
男人用那双敏锐冰冷的灰蓝眼睛凝视着陈深,然后弯下腰手指仍旧亲昵的拂过他的颈后,轻声道:“说吧,我可是一直相信你的,孩子。”
陈深这个时候反而紧闭住唇瓣,逃避的不发一言。
安德森又抬起他的下巴,“QUEEN实验进行这么久以来都是枯燥无味的,而且没什么成果可以让我有欣喜的味道,所以我不知道它哪里吸引了你的目光,这完全不像是你的性格会做出的行为。”
“QUEEN?现在对于我来说还只是一纸无用的数据记录,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又怎么能……”陈深揶揄的垂下眼帘,只是这样的反应似乎更吸引了安德森的在意,所以男人半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继续和陈深平齐,语气也变得更为和蔼。
“我的小公主……”男人低沉的嗓音顺着陈深脸颊一寸寸划过,却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引诱味道,“如果你能清楚的说出要求,说不定你根本不用陷入这样的困境和我谈论那东西。”
陈深蓦是笑了,“那就叫毕忠良过来吧,我只对他说。”
其实不用他提醒,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男人早就赶到了拉噶纳斯海湾的这块岛屿,然后在陈深和安德森谈话后不久,对方就漠然的走进了拘禁室。
陈深看到毕忠良后脸上浮动的不快似乎才消退了大半,索性毕忠良的态度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冷漠,倒更像是陈深真的兄长一般把他提起来捏了捏脸。
“你还在胡闹吗,小赤佬。”
安德森靠在桌子边,接过安藤递上的咖啡,无谓的耸了下肩。
“可能……我的青春期被打断后就来得太晚吧。”陈深还在为自己辩解,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毕,我猜这孩子是想把资料汇总送你做礼物,兄弟情深~”安德森抬头微笑着说。
毕忠良一直以来都对安德森的基因计划兴趣不大,这是组织里众所周知的事情。但陈深擅作主张的行为倒是的确可以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一个见识到了新奇“玩具”的新人觉得这些毕忠良不能不了解清楚,所以一切不过是陈深讨好的替毕忠良多抓了一张兜底的纸牌罢了。
“是这样?”
毕忠良轻声问陈深,陈深撇了撇嘴别扭的看起来十分不想承认。
男人的手随即落在他头上撸了好几个来回,直到那些微黄的卷毛都可笑的翘起来才罢手。
“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反省。”毕忠良幽幽说道,转身间银灰的西服更衬得身姿轮廓冷鹜异常,但对于陈深,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份冷酷似乎永远都落不到他头上。
陈深本以为是这样的,他通过了第一层简单的考验,然后才是面对毕忠良,没想到更大的艰险却在男人身上。
“等你度假回来,我会带你去见她。”
陈深被毕忠良带上飞机前,安德森伸手抱着他时忽然耳语道。
“她?……”
安德森打了个响指,“你不是一直想了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吗?孩子,我们的QUEEN,她的脾气不算太好,但说不定她不会排斥你。”
说到这里安德森唇边的笑容突兀的有些古怪,却莫名的令陈深心底微微发寒。
飞机升上高空,雪白的云层汇聚成一片幽远寂寥,有些金色银色和红色的光线夹杂在一起像要随时展开一片虚无的海市蜃楼般美丽。
陈深拄着头欣赏舷窗外的风景,毕忠良抓住他的腕子时他依旧不以为然。
“今天你能活着出来不说点什么吗,陈深?”
“有什么好说的,安德森又不是傻子非要等老毕你的导弹就位好。”
毕忠良拧了下眉,一点都不觉得陈深的玩笑好笑,但下一秒忽然又笑了,“你觉得我救你是理所当然。”
陈深迷茫的摇了摇头,他缓然的把身体和男人接近,同时彼此的鼻息真实而深刻,他一时间难以分辨什么而心脏也不由加速了跳动。
“安德森说的话有一半是正确的。”
“那另一半呢?”
陈深低下了头,面对毕忠良的质问一丝黯然的伤感衬托着他的容颜就像一支暗夜里受惊的白昙花,所以毕忠良说不出其他言语,男人甚至能嘲讽的想象面对这样表情的安德森恐怕也会着了道。
“安德森想把他对陈家做过的事情埋葬在那些残忍的实验数据里么?我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罢了。”
毕忠良紧盯着他的脸,突然抬高声音道:“你调查过了?”
陈深弯起嘴角,把精心编织的故事这个时机恰当的展现了出来。
虽然他当初只是个被抛弃的孤儿,但对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却一直在意着,而在拥有了一小部分能力后才慢慢挖出了当初的事实,为什么在安德森的组织里本该占着一席之位的陈家会只剩他一个私生子继承者,不就是因为安德森毁了前代所有拥有直系基因的“家人”。
“安德森拿他们做实验了,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
“那也不值当你这样去做!”毕忠良颇为严厉的打断了陈深。
陈深蓦然向后倚紧了靠背,微微坦然的笑了。
“我怎么做现在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我是真的想要直面QUEEN那东西,看看她为什么值得安德森杀这么多人!”
“所以你就故意的暴露自己想要安德森把你作为新的实验备体?”
“因为我是陈家正统的继承人,我的基因链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抿着唇冷冷的看着另一边,毕忠良应该是真的生气了,这一次捏住陈深下颌的力道坚硬的好像能压碎那里,而后狠狠的吻了上去。
陈深下意识的要抬手推拒,但很快理智的思维告诫他还不行,在炽热强制的亲吻里毕忠良把他紧搂在胸膛边,一直,一直狠狠的拥抱着他。
陈深的手终于还是慢慢垂落下去。
ⅴ
他这一次铤而走险可能是过火了。
因为在陈深周密的计划链里,唯独毕忠良成为了唯一的变数。
可能将会是他一生的变数。
当男人把他彻底关在了丧失了时间空间和其他意义的旧宅里的时候,陈深还觉得这样的惩罚没有想象的可怖,很快的他终于发觉了错误。
当一个人没有了任何交流没有了任何时间流逝的记录,连清晨的阳光到黄昏的落日都被遮挡而不能窥见一丝一毫外界的风景后——除了孤独的生存着,其他应有的一切被全数剥夺后,这个人迟早会发疯吧。
囹圄公主的高塔,现在在眼前具象浑噩。
在某一日苏醒,没有白天黑夜的界限的身体消瘦孱弱,陈深开始期盼每隔一段时间唯一能见到的交流的人。
“老毕,你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白色的像医院一样空白无物的天花板在日复一日枯燥的视野里跌落融化成几分单纯的色块。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岌岌可危,毕忠良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们彼此微妙的都定制了同样一条极限的终点,在那个极限来临之前,陈深知道毕忠良不会出现。
果不其然,当陈深终于熬到最后一天的来临,在他现在连三餐都吃不下去,每吃一口就把胃吐得干干净净之后只剩黄色的胆汁后,毕忠良来到了他身边。
洁白的手帕擦拭过脸上刚浸泡过的凉水,陈深抬起头来,目光空洞的注视着男人。
似乎他前一秒还徜徉在自己冗长灰白的梦境里,现在又被毕忠良强制的拉回到现实,那一刻陈深干涸已久的情感波动了几分,他甚至开始激愤为什么不让自己留在那里。
把他留在当年收养他的家人——那个牺牲于缉毒行动的兄长的葬礼上清晨的时间缝隙当中,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牵着十三岁陈深小手的同样一身警服的沈秋霞目光清澈,只有在避开陈深的时刻才会显露出些许的悲伤来。
他记得每一样细节,当悲怆的一切如水般消融散去,陈深才微微打了个冷战。他的意识也忽然清醒到极致,因为毕忠良的目光正包裹着他,抚慰着他。
一股巨大的不想再失去至亲至爱的感受如海潮铺天盖地,像是突然之间渗透进他身体的每处,陈深眨了下眼睛,那双宛如迷途的小鹿般的眼眸定定的把一切锁紧。
“哥哥……不要离开我……老毕……”
他的眼睫上很快挂满了湿漉漉的泪水,毕忠良靠过来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吻着那边,陈深把自己彻底放松顺从的依偎在男人胸膛间,又伸手搂紧了对方的脖子。
囚禁的噩梦散去后,黑暗的旅途一如既往。
ⅵ
希腊公海的浩瀚汪洋间命运号像一道永远割不断的黑色山脉,依旧隐藏着他邪恶骇人的部分。
“所以,毕,你把公主藏哪里了?假期很快要结束了,我还期待着他回到这个位子来。”
安德森举着红酒的酒杯,男人背后闪烁的无数监视器的画面凌乱的像错综的迷宫,包括这间宴会厅回荡的古典音乐,都透着丝丝缕缕的阴郁粘稠的气息。
毕忠良此时此刻单独坐在长桌边,离他不远除了专注检阅实验报告的谢晗外空无一人。
“安德森先生原谅陈深的鲁莽了?”原本认真的聆听着流淌的音符,微阖着眼的毕忠良陡然问。
安德森有些若无其事的敲着桌沿,“他还很年轻,还是一块能够打磨得更好的原石。”
“该补偿的该致歉的,在我力所能及的范畴内我都已经答应了你。所以,以后可以把此事略过了吗?”
毕忠良不依不饶的态度微微固执,安德森不由将红酒一饮而尽,才缓然回道:“当然。”
“还有一件事,安德森先生我希望你也能遵守早先的约定。”毕忠良说的徐缓有秩,游刃有余的态度让人简直无可挑剔,“陈深不能够作为QUEEN的侯选者,这是我从头到尾唯一的要求。”
安德森的呼吸像是匍匐在暗处的野兽,沉稳良久才是郑重对杯子红亮做了回答。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
一直对一切视若无睹的谢晗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年轻的生物学博士冰冷的眼眸里正倒映着面前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各项数据列表的幽蓝色,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JABBER也没意见吧。”
听见毕忠良硬冷的质询谢晗才微微颔首。
一场无声的戏剧不知是刚刚落下帷幕亦或是才开始吟唱。
当毕忠良望向天花板上天使交缠着奇异藤蔓时,他只是在确认那从内心蜿蜒的私欲,或许一切没那么难以理解的复杂,他从来没相信过陈深对他的辩解和理由,可是这些并没有影响毕忠良对陈深的独占欲。
落在毕忠良手里的“公主”永远也逃不掉,只要这样就够了。
这样的信念直到一个月后毕忠良带着陈深回到中国某省老家祭祖遭遇了的那场危机,也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即便他们站在死亡之门的前面。
ⅶ
那时候的陈深,没曾想到生死危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可那并不是属于他自己面临的东西,是毕忠良。
深夜的暴雨来得仓促浑噩,不过也正因为这场急雨才能够使得陈深拖着中枪的毕忠良将车子一脚油门直接驶入了湿滑的丛林山区。
毕忠良的意志在那晚坚持到了极点,后来男人开始高烧,如坠冰窖的躯体一直被陈深的手臂包围。
印象里毕忠良没见过陈深开枪杀人的样子,虽然他应该有系统的学习过,但也只是练习,就连陈深自己也想象不出他第一次实践用枪却是为了毕忠良。
半夜的时候雨小了一点,陈深用车上的卫星通讯系统联系到了毕忠良的人后,才长长的吸了口气。
最终昏沉下去的毕忠良就感到陈深坚韧的支撑起自己开始沿着山道往临近的城镇走去,彻底丢下了报废的越野车。
死亡对于毕忠良也许不算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出生于走私军火商世家,从小到大已经无数次的和死亡擦肩而过。
可现在这应该是第一次毕忠良能依靠的人不只是自己,而多了一个在雨中紧紧拥着他给他体温和一切的外来者。
陈深……
等到毕忠良再度苏醒后已经是三天后的天明时分,陈深趴在他病床前,沉睡的呼吸均匀温和。
当阳光完全透过窗子照射在陈深的发梢,他睁开眼睛,眼圈微红的又怔怔的看着也在注视自己的毕忠良良久。
陈深展开的笑靥微微苦涩,他站起身来时极为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去叫医生后就退出了病房。那样一直走到无人的走廊尽头,陈深低头扶住窗边,三天就睡了几个小时的大脑因为些许的放松而意外的感觉畅快起来。
他想起自己为了毕忠良的枪伤能够及时救治而且不泄露行踪安全而特地向医院秘密报备了警号,当然那不是他的而是沈秋霞的,他可能永远也没机会再说出自己的了。
这样做依然是严重违背规定甚至会暴露自己的极端草率的行为。
可陈深连后怕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那一刻,感到怀里的毕忠良生命随时在流逝掉的瞬间,陈深只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唯一的抉择。
等他洗了把脸折回病房后毕忠良已经疲惫的又闭上眼睛,但那仍然让陈深感觉无比安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深微笑着呢喃道。
毕忠良还无法说话只是睁开眼睛又深深的凝视住他,摇曳的目光短暂的在陈深白净的手背上的胶带停留。
陈深垂眸也看着那块输血针头留下的痕迹,忽然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
“以后……我们算是真兄弟了吧,老毕。”最终他轻松的眨眨眼,歪头盯着窗外的明媚笑得一脸粲然。
那之后毕忠良养伤的时间里应该是陈深相对轻松自在的一段时光,他准备着生物制药方面的各项博士论文,重新让自己更为沉浸在研究的范畴里,甚至有时陈深还会自嘲——他是不是和谢晗那种只喜欢泡在实验室对其他文娱完全没有太多兴趣的家伙越来越像了。而完全没有顾虑到毕忠良是把他困在了自己身边,某种意义上的限制了行动。
这一次,当毕忠良离开去办私人事情时他收到了安德森的讯息。
不知道那通视频电话是如何接入的,安德森坐在转椅里娓娓的说了些动听的想念陈深的言辞,陈深垂着眼帘好似心不在焉的聆听,直到最后安德森才神秘的说送你一些没见过的小礼物看看吧。
那个血色的黄昏陈深打开了安德森传给他的一小段视频,他看到仍旧穿着整洁的黑西装的毕忠良肃杀冷鹜的伫立在前方,男人带着一群装备着各色精良武器的的雇佣兵,他们屠杀了整一个偌大庄园里所有活着的人的场面晦暗难耐,无论男女老幼,那些人哀嚎求饶咒骂,最终都被枪弹贯穿倒在花园里那些纯洁无瑕的花瓣的枝叶下。
画面终结在一对无辜的双胞胎少年身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毕家的旁支血脉,家族掌舵者的中年人半跪在毕忠良面前,失去灵魂似的磕头哀求,可毕忠良依旧没有姑息,他睥睨的目光扫过前方,刺耳的枪响和四肢下流淌的鲜血构筑成一张祭祀般的画。
陈深觉得有些阴冷,就好像虚幻的温柔泡沫在海里仓皇消失,深海的压抑和各类生物累积的尸体化作白雪似的沉积物缓缓落下。
毕忠良坚实的手臂自陈深腋下探过去,像对待什么倾心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灼人。
这一切恍如梦境,但肌肤的触碰又将火热的情欲现实传送,陈深抗拒不了那样更为深入的鼓捣。
毕忠良似乎永远是那样强硬的执着的,想让陈深属于自己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毕?”他蜷缩在床里,刚从清晨的某个梦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无辜的看着面前出现的人。
毕忠良没回答,埋头至陈深颈窝噬咬开。
其实从命运号上那一夜之后,毕忠良似乎和陈深就维持了一个距离,并没有刻意的放纵了欲望来持续那种床伴关系。
只是此时此刻,陈深看着那人的眼睛,却又觉得有什么已然悄悄改变。
“老毕,等一下……”身体陡然陷入柔软床里,毕忠良松开自己领带的同时钳住陈深手腕想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一样粗暴开来。
落地窗外的晨光让整个卧室陷入淡淡的明媚和朦胧,他的挣扎却越来越陷入泥淖,毕忠良醇厚悦耳的声音已如咒语般回响在陈深耳畔。
“陈深,看着我。”
已经侧过头去的他喘息不定的胸口起伏,红潮从耳廓开始泛滥一直到本能变化的潋滟眼波,都是值得毕忠良细细品究的东西。
光滑的西装布料挤在陈深双腿间,毕忠良解开拉链,似乎还低笑一声。
“Princess……你属于我。”
【少的那个部分你明白的还是去冲呀微微看】
“我给你带了礼物,打开看看吧。”
陈深苏醒后第一件事抱着他的毕忠良就要他拆开一个精心准备的银色盒子,男人双手并拢目光浅清的自上而下的凝望着陈深,对方儒雅端重,就仿佛录像里那个并不是毕忠良本人只是个一模一样的陌生存在。
陈深垂眸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是一件年代久远的精巧的古铜色八音盒,盒子边缘点缀着数颗祖母绿宝石熠熠美丽。
当他拨动簧片后,音乐盒开始缓缓演奏的曲调丰富而温暖,流畅的如山涧泉水透骨轻盈。
陈深若有所思的探出指尖在那些祖母绿上滑过,毕忠良含笑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把这首曲子献给我的公主你,喜欢吗?”
那是舒曼的梦幻曲,是音乐家写给自己未来妻子的钢琴曲里最著名的一首。而这八音盒也是毕氏家族隐秘的传家宝,只能由家族继承人送予自己的伴侣而制作的古老的信物。
当然陈深并不知道那东西的含义,他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主动亲吻了毕忠良的唇角。
ⅷ
海上的暗夜颜色粘稠的永远像浓墨的污浊,当直升机降落在甲板上,那栋闪耀的destiny依旧蛰伏着像城堡般高傲。
“欢迎回来。”
走下飞机的毕忠良身后跟着一身格子西装的青年,他慵懒的目光扫过一切,雪白的面颊因为面露笑意而微微展现出一汪酒窝,。
安德森不动声色的抱了一下陈深,陈深摘下金丝边眼镜,柔顺的卷毛沐浴在命运号顶层的海风间恣意摇曳。
princess的坐席如约亮了起来,老鹰是最早进入复古大厅的人,后来这个大毒枭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一直紧盯着陈深坐下的位置,兴许是那样放肆的眼神令毕忠良感到了一丝厌烦,而干脆的半途就带陈深走了出去。
安德森微笑着,在他们离开前还是有些郑重的宣布了关于QUEEN的终极实验即将拉开帷幕。
在船底奇形怪状的实验舱间黑衣人穿梭的如同幽灵,陈深第一次来到这块区域观察的略微仔细了些,在安德森没有过多的渲染介绍的前提下。身边的毕忠良倒是兴致不高,男人自顾自的抓着陈深的手,闲庭逸步。
这里的实验设施都是陈旧而糜烂的模样,陈深甚至怀疑如谢晗那种极度洁癖的男人会忍受这样的实验环境才怪,也怪不得他从没看到过谢晗在命运号上的实验舱有多长时间的逗留。
红色的胶皮导管像数条蠕虫横七竖八的搭在铁架上,已经分不清是人类血液的物质存放在软囊里,深褐色的液体忙碌而机械的导入导出。
在最里面有五个横伫的培养皿,四个是普通的灌着蓝绿色的营养液和实验人体,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活着的成人,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安德森指着前方吹着口哨一点不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反而轻佻而年轻。
“欣赏一下,这只是从岛上的母体分离出来的一小块细胞组织,不过依然很可爱对吧。”
安德森在最后一个庞大的培养皿前站定,手握的黑色铁杖顽劣的还敲击了两下坚硬的玻璃。
密密麻麻的导管像无处不在的荆条一样在玫瑰色的液体里将中央一块只有心脏大小的肉团牵引束缚着,虽然这个QUEEN表面看起来只像块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但陈深知道那还是一块活着的生命体。
毕忠良皱了皱眉,有些慢条斯理的开口:“这个成果……或者说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实质性的能力吗?”
“她还不够成熟。”安德森比住唇,略微着迷的说,“她现在也是孱弱的,可是我能让她变得强大,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QUEEN诞生的时候。”
“那要如何做呢?”
陈深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脸蛋单纯自然。
安德森像是故意的买了个关子,缓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基因改造,用融合编辑的方式来完成。”
诚如大众对CRISPR基因技术的前景所带来的担忧一般,这世上绝大多数正直的科学家都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的领域,现在安德森却堂而皇之的秘密进行了人体试验数十年。人类基因池恐怕早就因为这些疯狂的为了私欲的人的研究就被介入而污染了……只要想象到那样的后果陈深就觉得异常可怕。
“陈深?”毕忠良的声音打断了他恍惚的思索,而不由得勉强的堆起嘴角的笑意。
“是因为QUEEN太迷人了吗,孩子?”
安德森朝他眨了下眼,开怀得眼角的皱纹都明显了几分。
“老毕,你看起来兴致不怎么高嘛?”
陈深和毕忠良一回到游轮上层的休息室,他就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眼前袅袅的烟圈顺着男人唇边吐出,衬得那双墨色的眸子都有些烟雾缭绕的慵懒。
“比起虚无缥缈的还未真的出生的QUEEN,我更头疼你这个小赤佬,希望你以后别再惹事才对。”
陈深嬉笑着把毕忠良指着的手挪开,然后继续像男人的家猫一样窝在了毕忠良端坐的沙发边上。
“变异人……啧,安德森还真能做的出来,老毕,你的武器可能都不是QUEEN的对手。”
“是吗?”
看着男人还是不为所动的耸肩,陈深这才微微无趣的拄着下巴把目光投向舷窗外风平浪静的海面。
毕忠良缄默的凝视着他的一切,比如陈深的衬衣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的扣子,白净的颈子也被衣物尽可能的包裹隐藏不露一丝肌肤,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无论如何的身处泥潭都一样高洁凛然。
鬼使神差的男人就探出手去摸向陈深的颈项,在看到他下意识微微一怔的神情而不禁眉头闲适的舒展开来。
“还不习惯?”毕忠良低笑道。
陈深当然明白对方话里的隐秘含义,但此时平静的眼眸里偶然闪烁的无措还是很好的掩饰了心情。
“哥……”他小声的嗫嚅显得更为无辜了,虽然整个身体已经被拉向毕忠良的胸膛但依旧保持着令对方心痒的矜持,“老毕,我们这不是在说正事吗,无论如何支配QUEEN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怎么,现在把我当成和你站一条船上的人了?”
“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陈深狡猾的抿唇笑了笑,顺势在毕忠良腿上坐稳。
毕忠良抚摸着他的发梢,只是温柔的吻了吻他的脸颊就没再深入。
三天后陈深来到了孤岛地下实验室的QUEEN中心的禁足区域,安德森很是遵守约定,他挽着陈深的手,眼神就像一个真正的慈父那样,只是陈深循着安德森的指示看见那个红色的QUEEN标志面容便不由得严肃起来。
“不用紧张,她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危害。”安德森的手停留在关着QUEEN的最后一道特意修缮的绿色大门上,门上面勾勒着奢华夸张的浮雕,只是那颜色和材质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不洁气息几乎令人反感。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陈深注意到门扉顶端刻着的一行细字,意为“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这是克苏鲁神话里祭祀的常用语。他扬了扬眉跟着安德森的步履悄然进入。
比起命运号底层实验舱的QUEEN的部分残体,这里的原体形态更为可怖,那是一个巨大的像车头一样几乎充斥着整个培养皿里的货真价实的怪物——所有的躯干依然是原生质肿泡,但不同的是上面遍布了无数绿色的眼睛,哪怕是个死物,当陈深站在玻璃罩子前面的一刻,依旧感到阴寒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的味道。
“她一直沉睡着,恐怕只有做了基因重组后才可能醒来。”安德森略微遗憾的像望着最亲的爱人一样看着那个怪物。
“也可能会直接消亡,QUEEN的各项机能一直在下降,如果还不能融合新细胞那么最迟不过五年,就要彻底成为一团烂肉了。”
谢晗冷声的陈述自背后传来,安德森却是有些无谓的回道:“实验体早就准备好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谢晗走到陈深身旁,忽然玩味的望向他,“陈深,你真的不想尝试一次吗?成为QUEEN。”
“我?”他大而圆的黑眸因为几许诧异而眯了起来,挑起的眼尾弧度反而是另一种诱惑的气息,陈深忽而又摇摇头,“虽然这种划时代的实验很吸引人,但要是基因脱靶了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老毕也不会同意的。”
谢晗轻叹一声,“是,毕老板怎么舍得呢。”
“我的孩子,我当然也不舍得你去参与这样危险的实验,况且你的价值比那更重要,有你和JABBER主持整个实验,我可是百分百的放心,等着命运女神眷顾的亲吻来完成那历史性的一刻。”
“那我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
陈深转身仰起头来,他身后就是QUEEN那团原生质肿泡,被温暖的营养液包裹的怪物像是陷入永恒的安眠里,没有声音没有生气像内部完全空洞的物质。
“你把陈家家族的其他人都献祭给了QUEEN,我只是因为私生子而逃脱厄运。”
空气一时陷入了难得的冷窒,安德森慢慢静默的把手按在了他肩上。
“你当然是幸运的。”安德森低头爱怜的望着陈深,粗硬的指节拨开他的发梢,像剥开一层壳一样用力,“以后也是。”
实验室的微光和QUEEN身上反映的光影错综纠缠,此时此刻折射在陈深身上却没什么影响,陈深白皙的侧颜在这片阴影里突出的明丽,他微闭了下眼睛,扬起唇角笑得肆意。
安德森敞开手臂,像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那样脸上铺展开满意而优雅的笑意。
ⅸ
陈深重新收到ICPO的隐秘信息后是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他独自一人呆在那栋从属于毕忠良本人的偌大庄园的落地窗前,眼前墨蓝的夜空间还挂着一轮弯月,万籁俱寂的环境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更为安静,哪怕内心已如波涛汹涌。
ICPO告诉他安德森的基因研究有在官方登记同意过的,甚至在20世纪早期还得到了英美几所著名生物工程大学的赞助,哪怕现在陈深给予的资料已经算是勾勒出那些可怕的人体试验的冰山一角,但因为要直接找到可以去搜查的证据还是不够明确,地下实验室所处的岛屿是安德森私人购买的财产,命运号行驶在公海别国无权上船查问。
一切似乎陷入了无解的僵局。
不过毕忠良对于他重新回归地下实验室工作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明朗,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但陈深肯定是想要再次进去好好的探究一次的,为了能够找到疏漏,即便ICPO让他把目标着重转移到金三角毒枭老鹰身上,可是从他目前的状况来看,接近老鹰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了,毕竟毕忠良可是把他宝贝的呵护着,随随便便对别的男人另眼相看,他可不想再让毕忠良来一次囚禁的戏码。
兴许是觉得最近的气氛有点压抑,安德森特意在命运号上置办了一场只有世界各地豪门名流参加的宴会。
毕忠良最近有一笔关键的买卖需要亲自领队交接,所以在送陈深上船前特意狠狠的吻了他一阵。
“不要逗留太久。”毕忠良贴着他的鼻尖沉声说。
陈深不由得笑了,“老毕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安德森那个QUEEN计划已经到最后步骤了,我就觉得很麻烦,显然一开始他把你从国内领养回来就没安着什么好心思。”
毕忠良从来没对他这样尖锐的直斥过安德森的目的,听到这样发自真心的关切言语陈深显然心头一动,明亮的眼睛定格在毕忠良身上莞尔半晌。
“不信啊?小赤佬。”
男人宠溺的手掌托住陈深脸颊还没继续动作,陈深就撇了撇嘴回应道:“其实我知道这次宴会他的目的……”
“说说看。”
他下一秒凑到毕忠良耳畔神秘兮兮的说:“我听说安德森要给谢晗挑个未婚妻。”
毕忠良淡漠的扬了扬唇角,陈深反倒不依不饶的瞪圆了眼睛。
“老毕,你也不信我!”
“我信。”
捏了捏那鼓起的圆润脸蛋,毕忠良一时觉得舒畅了太多。
说实在的陈深也不认为安德森这是个好主意,毕竟谢晗这个人在他相处的那半年来可以看出是个很自律又禁欲的研究狂人。
实验室里不乏美女科学家,尤其是在生物学领域的造诣和外在气质容貌都完美的美人也不是没有,可从没看过也没听说过谢晗和哪个美人亲密过。
所以这场宴会从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尴尬吧。
陈深躲在宴会大厅的一角,漫不经心又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喝着习惯的俄罗斯汽水。
安德森和一群神态桀骜的中年白人悠闲的谈论着什么,看到陈深还随意的挥了下手,本来一直不想让自己太过注目的陈深不得不礼貌的招手笑笑。
“这么漂亮的孩子是您的什么人?”一个端丽优雅的妇人柔声问。
安德森示意陈深过来,揽住他的肩介绍道:“我在中国收养的孩子,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我很满足。”
其他人赞赏的感叹回荡在耳边,不过当然也不乏一些目光是充满了恶意的猥亵感的,在他终于随便拿理由搪塞开又一个热情无比的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陈深认识的富豪后,才发现明明应该是宴会安德森推崇的中心人物谢晗却一直没有现身。
陈深在踏上通往底舱的舷梯上看到了安藤,男人穿着祭祀似的宽大黑袍,看到陈深出现在这里浅色的眼珠里透出几分疑惑。
“我还能去下面看看吗?”他笑着问。
安藤点点头,引领陈深到了下层实验舱门口才开口问道:“你上次说要我每日吃的药……”
“怎么样,效果还可以吧。”
陈深特意找了一种对脑白质有修复作用的临床三期的新特效药,他不奢求安藤还能想起以前想起他该有的目的,只是希望至少有那么一天对方作为一个人类还有选择的机会。
“其实您不必这么做的。”安藤低沉的垂眸,眼睛里依旧看不出异样感情的色彩。
“你又不是真的小白鼠……”
陈深没有立时走进实验舱,他干脆倚在身后的铁墙边,闲适的点了支香烟抽了起来。
“看得出来安德森先生也很信任你,对吧,所以不要妄自菲薄。”陈深说。
良久安藤没有应声,一直到陈深掐灭半截烟蒂,顽劣的在安藤眼前摆摆手才走进了实验舱。
安藤凝望着陈深的背影,才有些沙哑的自言自语道:“公主,你不该对任何人都这么善良……”
如陈深所料,谢晗此时此刻就站在QUEEN的残肢的培养皿前,忙碌的似乎在做着什么试验。
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些玫瑰色营养液都被浸泡成深红的血色,而深陷其中的组织体整个也变得极其鲜艳透亮,就像一枚真正的人体心脏那样,鲜活的抖动着。
“你在外面对小白鼠说情话吗?”
谢晗的讽刺并没有让陈深有什么动容,他只是指着那块明显已经快到极限的物质反诘道:“你是打算让它寿终正寝了?”
“还能怎么样?”
陈深摊了摊手道,“我对小白鼠说话也比你放着上面宴会厅的众多美人不要而躲在这看着一堆腐肉心旷神怡的样子要正常的多。”
谢晗闻言转过头来,陈深抬起下巴挑衅的笑了笑,谢晗意外的别开目光,低头在记录板上飞快的划了几笔。
放置在实验台上的手机急促的机械铃声响了起来,陈深努了努嘴,却看到它的主人还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实验收尾的各项数据起伏曲线上。
而铃声不知疲倦的延长着,对面的人似乎也极有耐心,没有一丝一毫放弃的感觉。
谢晗重新抬起头,看陈深一副无所事事的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指挥道:“帮我接一下。”
说罢也不管陈深愿不愿意就继续埋头描绘和思索新的肌体反应。
他无奈的摇摇头,拿起谢晗的手机,那边果然是安德森打来的,但对方没有想象的生气或其他情绪,得知谢晗还在底舱忙于自己的试验后安德森也没说其他只淡淡的叮嘱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陈深刚要放下却一眼瞥到手机锁屏和主屏幕的墙纸都是同样的一张很古怪的照片,他一时仔细看了几秒,发现那是个精心打扮和装饰过的小丑,背景在一个嘈杂而色彩艳丽的游戏大厅里,这个满脸油彩的年轻人呆呆的靠在游戏机前并没注意到偷拍,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透出几分迷蒙,却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可爱。
“好看吗?”
谢晗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陈深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男人按倒在冰冷的实验台上。
对方的手劲比想象的有力的多,钳着陈深手腕把手机取回来的同时谢晗也垂下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那目光有点奇怪,陈深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和暧昧的意味,因为谢晗只是异常专注,比起看他自身对方的神情更像是在透过他追忆其他。
“手机里的人是……”
面对他的问题谢晗慢慢松开手,陈深疑惑后心底却又突然恍然,再看向谢晗不禁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隔了不知多久谢晗才回过头淡漠的回了两个字。
“秘密。”
ⅹ
过了许久之后陈深才知道那晚的宴会并不简单,因为其中有几位名流的子女是安德森所精心挑选的QUEEN的候选实验者。
他们从受精卵开始就做了基因编辑融合,然后接受了QUEEN的基因自然成长,在安德森足够的耐心里等待二十年有余后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同时陈深还调查到关于地下实验室尘封数十年的一场意外事故——最初时期和安德森一起制定QUEEN计划的主工程师带着实验数据逃离成功的一段秘史。
陈深再次回到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天,毕忠良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毕竟无所事事的青年从某种意义上还是会给毕忠良找麻烦。
一个人踱步进最深层的戒备森严的QUEEN的观察室中,戴上金丝边眼镜的陈深显得成熟许多,但比起这里其他满脸紧张和忙碌的不苟言笑的研究员,他是特殊的存在,陈深的面容上的笑意又是显而易见的,他看起来是那样温和清秀,目光投向谁的时候却是令人能够彻底的平静下来。这些无疑不是他打探情报的最好方式。
但关于之前的那场意外陈深旁敲侧击了些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可惜他们都是三缄其口的样子,最后没想到最切实的信息却是谢晗直接告诉他的。
就在方才,陈深抽空去了一趟关着QUEEN的主实验室,他遇到谢晗从边门出来还没打招呼对方就忽然说:“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逃跑的工程师的事情?”
陈深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倒是一点不奇怪对方会这么直接,不过他本来也是没想隐藏这个调查,或许当做长久枯燥的实验间隙的消遣罢了,陈深让所有人都会这样理解。但谢晗究竟想的是什么,陈深还是有点兴趣,所以和对方周旋反而是更好的了解其想法来决断下一步对策的最好方式。
“我只是好奇,居然真的有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吗?”
“没有。”谢晗扭头指了下他走过来的阴森走廊的另一边像是死角的拐角,“我可以带你去看下,满足下你的好奇心。”
略显陈旧的一直被封闭的实验室的铁门一被打开,一股呛鼻的味道就蹿了出来,陈深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紧随着谢晗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屋子中央的一个孤单的大培养皿里漂浮着一个像是刚死去没有太长时间的男性,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四肢躯干完全没有被培养液长年累月浸泡的浮肿可怖,反而干净安详,面容就好像陷入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熟睡当中。
陈深定睛扫过罐子底部的标记名字,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国字发音的姓氏英文——ZHENG。
“逃跑的工程师?”陈深仰头似乎不是很确定,这个男性实验体看起来过于年轻如果按正常年纪计算,那个工程师至少应该算是他的父辈。
“我做了两手的准备,关于日渐衰弱的QUEEN的承载容器。”谢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是眯眼笑了,“我将关键组织全部移植到他的身体里。”
“……什么?”
“很幸运的是移植的那部分至今还生机勃勃的样子。”
那些令人汗毛倒数的言语从谢晗口里说出来的云淡风轻,陈深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良久,陈深才慢慢把手触到玻璃容器的表面,眸子里一片清寒。
“他死了……”
“可能还活着也说不定。”谢晗回道。
那时陈深还不明白为什么谢晗对着这样无心跳无大脑活动的尸体说出这样的话,直到半年后的一个午夜凌晨,他被从这间封闭室传来的警报声惊扰。
“怎么了?”
这个时间段值班的高级研究员不多,陈深匆匆走进来的时候聚集在旧实验室门口的其他几个人才像看到救星一样围过来。
“那个……那个东西不太对劲!”
一脸惶恐的女助手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前方,陈深望过去的一刹那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什么时间有那些反应的?”他一边从容不迫的戴上口罩和手套一面问。
“不超过十分钟……”
看到陈深转头就快步走近培养皿,其他人没来得阻止就看到么一直紧闭的营养液的阀门被陈深快速旋开。
“愣着干什么?过来救人!”陈深已经动作迅速的开始降低培养皿里的水液浮线,在看到监测的仪器上出现短促的心脏搏动和脑电波流溢后,他果断的选择了急救的措施。
工作人员把那具脱离了培养皿的湿淋淋的人类身躯搬上一旁的台子,实验室内一些专业的医生也随之赶了过来,很快的氧气罩什么的也扣在了那人脸上,医生用起搏器开始尝试电击,没用太久,陈深欣喜的看到对方的心脏跳动已趋于平稳,大脑的监测活动也没有刚开始那般杂乱无章了。
看到其他人依旧怀疑惧怕的眼神,陈深回头间才注意到门口安藤带着几个黑衣守卫已经站在那许久了。
被抢救过来的旧日工程师安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四肢随后被束缚带牢牢绑在金属台子上,看起来安全了许多。
陈深遣散了大部分人员,只留了几位骨干后便等着谢晗过来处置一切。
安藤走到陈深身边,提醒他先去休息,毕竟谢晗要从美国回到这边还要几个小时。
“没事,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了,还不如先写好一份报告跟谢教授交代。”
陈深翘腿坐在一旁的沙发里,视线一直凝固在那个台子上所谓死而复生的医学奇迹身上。
他没注意到安藤已经屈膝半蹲下来,有些冷清的继续劝说道:“郑先生的事安德森先生不想太多人牵扯,您也不用太过在意。”
陈深意外的弯起唇角,“没关系,那就当我今晚什么也没看到,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话音未落一边的台子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陈深立时扭过头去,发现那个人似乎有了反应,眼睛也已经半睁开。
陈深下意识的起身快步上前,安藤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又把言语咽了回去。
光线的适应也像是十分艰难的动作,这位郑姓工程师终于看清面前出现的早就摘下口罩的陈深的脸,对方的瞳孔突然急剧紧缩,脑电波却霎时间又恢复成开始的疯狂状态,仪器的报警声化作刺耳电波。
陈深警惕的赶忙退后,安藤一声急切的小心同时挡在了他身前,而陈深霎时看到几道细密的红色像是挣裂肌理的伤口在那个工程师手臂和腿上突兀浮现。
“这是怎么回事?”
“必须先隔离,陈先生,您先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等下……”
陈深平复着呼吸注意到有些深色的组织液一样的东西从那具身体里泄露出来,只不过跌落到地板上时那些黏液就仿佛成了熔化的灰烬,变成了灰白的粉末。
同时仪器上心跳也变得难以控制,伴随着工程师身躯的扭曲抽搐,那人又开始慢慢瘫软。
“你说的对,安藤。”他长吸一口气,手脚利落的披上实验服,“这里先隔离消毒!”
陈深后来回到休息室也还是担心着这边的情况,他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苏醒然后划开手机邮箱里一个月前毕忠良给他发来的那份完整的调查资料。
一张放大的照片慢慢倒映在陈深眼中,拥有和他极其相似容貌的青年一头棕黑的不羁卷发穿了一件低廉又陈旧的迷彩外套,靠在游戏厅外面正在往嘴里送话梅糖。
清早陈深等到谢晗回来的消息后又耐不住性子回到了关着郑姓工程师的实验室,不过这次却是直接被守卫在外面的安藤拦住。
“我不能进去?”
“抱歉……”
安藤垂下头,眸心没有太大波动。
陈深耸了耸肩也只得转头打算回去,不过在那之前他的脚步却还是被谢晗的声音打断了。
“陈深,你进来吧。”
一走进封闭的室内陈深才发现和谢晗一起赶回来的还有安德森。
看到他出现安德森的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有谢晗轻笑着示意他过来看数据报告。
“我觉得这只是生理性的回光返照罢了。”陈深没心思看那些无意义的数据,他只是摇着头说,“他体内现在每一处器官组织都被QUEEN基因污染严重,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你昨晚怎么刺激到他了?”
陈深一愣,抬头发现谢晗正揶揄的望着自己,他不由微微迷惑的睁大眼睛。
“我想想……”陈深追忆道,“也没做什么,除了在他睁开眼的时候凑过去想关心一下。”
谢晗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深的脸一会,像是突然明白什么的转过了身。
实验体重新被搁置回了有坚硬厚重隔离的培养皿,陈深的余光瞥到那身体的所有机能都恢复成了昨晚回光返照前的一般状态,依旧是一具活死尸的模样,沉寂异常。
不同的是躯体身上那些像被利器割裂开的长长伤口,此刻还存在着,而在那些伤口间隙陈深发现了一些像是活着的红色的丝缕生物,还在微微攒动着令人作呕。
那就是QUEEN的触手。
“我可怜的老友。”安德森蓦是发声感慨,他贴近了培养皿,灰蓝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尖锐而阴冷的注视着那里。
头发半白的男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厚重布满皱纹的手掌也贴紧在玻璃表面。
陈深低下头去,习惯的打量四周,实验台上还是昨天那片凌乱的模样,他又发现原本绑着工程师台子上的坚韧带子也都断成了一节节丢在地上时,不禁微微蹙眉。
同时他细心的瞥到一个破烂的小笔记本掉在不显眼的台下角落,这个距离还能窥见纸上一些圆珠笔重重划过的印记。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谢晗的声音在背后不远处不经意的插进来,已经蹲下身的陈深反应迅速,果断捡起那个本子同时飞快的撕掉了第一页紧塞进手心。
“他似乎,写了遗言?”
陈深把笔记本递给谢晗,看对方的目光终于移开自己,才将手心的纸团悄无声息的放进口袋里。
谢晗看了纸上的东西几眼后微微摇头,陈深凑过去发现果然是些无用的分子式。
“你现在后悔了吗……”安德森还对着培养皿里的人喃喃自语,旁若无人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存在,“我还好好活着,实验还在继续,谁都逃不掉。”
陈深惊讶的看到仪表上肌体的活动突然重新开始浮现,就像是因为安德森的言语而得到了什么诅咒的魔法一样,培养皿里的人居然缓缓张开了眼睛。
嘘,他别过头去看到谢晗要他噤声的提示,陈深不得已只得压抑住了其他心思。
谢晗重新低下头去,陈深没注意到对方已经用手轻轻划过笔记本书页的最里侧,被撕掉的痕迹残留在那。
“最终还是我得到了一切,你看——”安德森朗声的同时却把目光别向了陈深,他们的目光对视的同时突然靠近的男人的手也粗暴的抓住了他。
陈深不知所措,蓦是被安德森推到培养罐前,玻璃后面被QUEEN污染的郑姓工程师的眼球没有颜色,但陈深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这儿。
“他是陈家最后的孩子,还有你的儿子,他们都属于我!”安德森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耳膜,老人贴在陈深耳畔,不无得意的昂着头。
“QUEEN也会属于我。”
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不远的谢晗此时的眼神第一次如此冰寒。
安德森转身离去的时候陈深看到对方脸上只剩些憎恶和讥诮,直到那脚步声远离他才是舒了口气,当他回过头去重新看向培养液里的人体的时候陈深却彻底愣住了。
工程师透明的眼珠组织对向陈深的一刹忽然涌出些细小的水滴。
陈深紧皱着眉头望着对方,很久过后才觉得那眼泪也许是真实的。
后来这具尸体还是彻底陷入了一片安宁的死寂,仿佛所有苦难被剥离,终于陷入了无人打扰的永眠。
“他的遗书写什么了?”谢晗走过来时突如其来的问陈深。
同时按住他的手伸进口袋,那页揉得皱巴巴的白纸被谢晗拿过来摆在了彼此眼前。
陈深没有慌张,他破天荒的挑了下眉,陡然笑道:“当然是他挂念的儿子。”
“也是你思念的秘密。”
陈深后一句话一出口对面的人果不其然的收敛了目光,冷然的嘴角不知不觉感兴趣的弯起。
手握筹码的感觉更自如也可以更大胆,陈深一直是这样的思考方式这样的实施自己的每一次行动的,包括现在,他知道了谢晗手机里的秘密,就是最好的保险。
“在我看到他儿子的照片之前,我真以为你暗恋我,谢教授。~”
陈深轻佻的微笑着,谢晗凝视半晌后平静的摇了摇头,还是觉得面前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更像伪装天使的恶魔。
“所以呢,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吧,公主。”谢晗无奈说。
他又是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继续说:“我前两天其实还知道了一件事,你对QUEEN的基因编辑做了不同两份,一份是给安德森看的,另一份……”
啪嗒。
枪支上膛的浊音不期然的响起,谢晗扬起手臂,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的手枪枪口一时间漠然的对准了陈深。
他冷静的抿紧唇,毫不在意的向前缓然踱步。
当然陈深知道谢晗并没有真的准备好开枪,他只要抓住这仅剩的时间,就还有机会。
陈深一直走到对方的枪口前,才无畏的开口:“但是作为QUEEN的真正开发人,我觉得你的选择并没有错。”
谢晗望着他,墨色的眸心似一汪深潭,静谧无味的开启唇瓣。
“这世界有很多种方式创造服务于人类自身的奴隶,就像这所实验室里的大部分基因怪物。”
“可那些都是对你这种生物学家才能的亵渎和浪费,仅仅因为你不想要那样无思想无感情的奴隶吗?”陈深问。
谢晗依旧没有放下枪,但他蓦然轻蔑的笑了,“陈深你觉得呢?Shoggoth和QUEEN的区别可是很大的。”
“因为你和安德森不一样。”兴许是他眼中真假难辨的真挚让谢晗的精神有了一丝懈怠,下一秒陈深已经果断抬手,他在警校受训时的擒拿技能不怎么使用但不代表会荒废。
电光火石间谢晗似乎也没有料到陈深的动作会如此敏捷有力,转眼间那把枪就脱离了谢晗的控制落在陈深手中,枪口调转,霎时反转。
谢晗轻笑出声,摊开双手完全变成另一幅任他宰割的模样。
陈深扬起嘴角,下一秒手枪已经被他丢在脚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晗并没有奇怪他的反应,两人像是瞬间了然一般,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关系。
“上一次在命运号的实验底仓,我觉得你的实验方式有点奇怪,所以好奇去查了查而已。”
“算了。”
谢晗轻之又轻的抓住了陈深的手指,俯身却是绅士的在他指尖吻了一下。
“我还是要感谢陈深你能保守我们的秘密。”
陈深哑然失笑,他并没有保证什么,谢晗却轻易的下了决断。
不过对方说的没错,陈深不由仰起下巴。毕竟他的秘密很多,而这个新的秘密仍旧值得他继续的保守下去。
不久后陈深就在安德森的QUEEN融合实验里的七位候选者名单最后,看到一个用红框罩住的人名。
因为前六位实验者的名字已经被黑线划去,而剩下的这个就成了唯一的“幸运儿”亦或倒霉蛋。
ZHENGKAISI,男性,九岁之前的身体各项监测数值全部空白,新的记录从九岁生日开始,但也简单寥寥,没有其他候选者那样详尽严密。
而在父母那一栏的介绍也是十分草率,除了陈深所熟悉的郑姓工程师之外,母亲一栏只有一个残留的人名——CHENYIYI
他忽然觉得有点讽刺,这个名字陈深在实验室数年前的衰败体处置报告里看到过,那是除他之外陈家最后活着且痛苦死去的长辈——他生父的亲妹妹,他的亲姑姑。
只是死亡日期不太明确,因为那位父亲留在笔记本上的遗言——
「带走的样本已经销毁。
开司不是!
他是正常的我的孩子……
放过他!救救……」
衰弱的身体最后还要为心爱的人诞下正常的婴儿,可能在最后阶段他姑姑也是开心的吧。
可是陈深觉得就算安德森看到工程师这条遗言恐怕也很难改变主意。毕竟陈氏完全覆灭的直接原因仅仅因为安德森发现了他们家族遗传基因的特殊,能够和QUEEN没有大排斥的结合,但无法避免的基因脱靶对机体的后续影响难以预测,所以一直无法真正成功。
有些事大概是命中注定,看似无害实际永远都无法成功。
重新回到钢铁城堡般命运号巨轮的那一天,陈深独个来到了上位者们的国王游戏的房间里。
每一轮游戏都周而复始的开始和结束,像是永不停歇的火车漫长的游走在命运的漩涡里。
陈深抚过红色复古的座椅时,墙壁上无数闪亮的显示器倏尔都亮了起来。
他转过身去,安德森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面容如慈父般的凝视着陈深。
他视若无睹的在属于PRINCESS的椅子上端坐下来,但一身白色的西服把陈深衬托得更像一位纯洁高傲的王子。
“安德森先生,您知道为什么即使我知道你杀了我的家人后,还愿意坐在这里的原因吗?”
“因为他们和你没有关系,没有抚养过没有付出过,我的孩子,他们对于你来说只是群陌生人不对吗?”
陈深不置可否的垂眸,明暗交错里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悲哀。
“我原谅您,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说得更清楚些,您的实验或许走了歧途。”
陈深说这些时还是安稳的坐在椅子里,看着安德森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双手伸开按在他的椅背两端。
他回头示意桌上一叠厚重的实验样本基因分析文书,那是他得到谢晗的帮助后得到的全部陈氏家族实验体的完整报告,从而让他更快更直接的得到了最终的结果。
安德森拿起那份报告并没有急着翻阅,对方只是等待着陈深开口。
“陈氏基因看似能够和QUEEN结合初期没有任何排斥反应,但其实在此后至少三年内,两组不同细胞并没有融合的可能,而最终,如果是少量的QUEEN分子会直接枯萎,如果是大量的话——”
陈深悠然的拄腮,目光明亮清睿。
“会直接使母体误导产生过多的抗体,而这样的抗体对自身和QUEEN细胞同样是有剿杀效果的。也就是说您这样处心积虑的搞了陈家,最终玉石俱焚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他说着低头拉开西服袖口,露出雪白的手腕,指尖如弹奏钢琴琴键般优雅的擦拭过血管。
“可惜我的基因帮不到你了。”
安德森的眉梢细微的扭曲了一丝又恢复平静,男人缓缓开口:“并不可惜。”
“你永远是我最优秀的孩子,我为你而骄傲,我也爱你。”
陈深离座前拿起了那叠废弃的报告,快走到门口时他将那些纸张拆分甩向身后。白纸纷纷扬扬在安德森的视野里如雪花飘洒,更令男人表情狰狞了片刻。
等候在门口的安藤在陈深走过身边时眸光冰寒,陈深笑了笑突然低声说:“我可以走了吗?”
忠诚的骑士这时还是低下头去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安藤。”
静谧独坐的大厅里,安藤的皮靴踏地的声音沉重而清晰的靠近老人,这时安德森突然如梦方醒的扬起脖子。
“去找他!我已经等不及了……”
“郑开司,你到底想不想干了!”
在色彩斑斓和音乐声乱糟糟回响的游戏大厅里,一个扮着小丑的青年满不在乎的低头玩着糖盒。
偶尔路过的孩童注意到小丑夸张的妆容,只不过多看一眼都会被他故意的吐出舌头做出顽劣的吓唬动作吓跑或哇哇大哭。
“我知道了,行了,烦死了。”
陈深靠在一个闪亮的游戏机旁,他抽着烟远远打量着这个叫开司的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小丑自从父亲9岁生日那天被抓消失,养母变成植物人后这些可怕的遭遇至今仍拖累着青年的人生陷入灰败看不到光明的前方。
似乎注意到有些不同寻常的他人的视线,郑开司扭头望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他无聊的蹭了下鼻尖,轻哼一声。
淅淅沥沥的小雨润湿了这个小城的大部分,整个世界似乎重新恢复了一丝丝安静的美丽。收起雨伞的陈深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的毕忠良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开口道:“看到了,想好了?”
他极轻快的嗯了一声,笑眯眯的白净的脸庞上还有些得意。
“我赌安德森很快要动手了。”陈深感叹着,把头又扭向毕忠良,看到对方还是一副无谓的表情。
“老毕,你怎么什么都……”
接下来的言语被淹没在男人的嘴唇里。
压下来的噬热亲吻仿佛一直沁入骨髓,一直流进心底挣扎的漩涡。陈深在闭上眼睛前,毕忠良的手臂就完全的把他搂进自己怀抱,像是一份真实又迷幻的温暖。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他的秘密,可能要靠这剩余的一生来掩藏。
那或许才是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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