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毕深】自新世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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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乱世,风华上海,孤岛沉沦在岁月的峥嵘里摇摇曳曳,和陈深记忆里并没什么两样,仿佛曾经逃离毕忠良家的那个夜晚后度过的五年都成了镜花水月的幻影,他甚至有时在想,是不是那些仅仅是场梦,而此时才不过是属于“陈深”的真实。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场重生的轮回的滋味是苦涩里夹杂着甜蜜的。

自毕忠良放纵欲望恣意在陈深身上施行开始,陈深就明白,他们的命运,是真的被改变了。


陈深习惯的来到了六大埭菜市场,他放松的靠在卖鱼的摊子边远远的瞥了眼纷乱芜杂的布告栏,然后下一秒陈深就疑惑的愣住了,他忍不住走过去,细细的看着那则寻人启事的布告,目光蓦是复杂万千。

回到特别行动处的时候他一直蹙着眉,进了大门陈深将抬头,他看着毕忠良办公室的窗子许久直到买早点回来的扁头自后拍了拍他。

“头儿,早啊。”扁头也循着陈深的目光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不由挠头,“看什么呢?”

陈深回头笑了起来,他指了下扁头拿着的饭盒,“又吃生煎。”

扁头不好意思的左右环顾了下,才拉着陈深的手往办公室走。

“这不刚发了薪水,我就……”

“扁头,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不知节俭,等将来要是娶了老婆看你怎么办。”

“老婆?哎呀,头儿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这德性的哪有姑娘瞎眼了能看上。”

陈深不由顿足,他歪头盯住扁头没说话,对方反倒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

“放心吧。”陈深走过对方,声音也有些放轻的温柔,“有我在。”

扁头愣愣的看着陈深径直朝处长办公室那边绕过去,他没太听清陈深说了什么,扁头只是觉得今天的陈深好像有些大不同的沉静,就如同一片幽幽深海,从前他就看不透自己这个聪慧狡黠的头儿,到了今天第一眼看到陈深站在行动处大院里仰头注视着什么的一刻,就觉得仿佛刹那间看到的是个陌生人。

陈深伫立在那里,肤色被清晨的日光浸得透明得白,以及那双好看的眼眸,似乎永远是清澈的处变不惊。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应该站在这群汉奸聚集的龌龊之地的,他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是那样的稳重淡定。


陈深推开熟悉的门扉时便闻到了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雕气息,带着丝缕的醉意暗涌,他抬眼看过去,毕忠良正坐在办公桌后小心翼翼的温着黄酒,看到陈深进来也不过瞥了一眼便把注意力又集中回杯中滚热的酒液了。

他轻车熟路的搭坐在桌沿,白皙的手指扶住桌面,身子不由弯了些许,调笑的开口:“老毕,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毕忠良头也没抬,回道:“好的坏的?”

陈深晃荡着腿笑笑,“你猜啊。”

他说完目光不禁游移着略过男人,米白的窗帘后阳光正剔透的争先恐后的射进来,好像团簇拥的花火,明耀的雀跃着。

毕忠良晃着白瓷杯中的花雕,另只手刚好抚向陈深的手背牢牢扣住几分。

“哟,不想跟哥哥我坦白可要小心大刑伺候。”

他不置可否的甩开男人的手,头执拗的扭向另一边。

毕忠良起身走到陈深旁边,轻抿了口滚热的烈酒,唇也微微弯起。

“要喝一口吗?”

陈深定定的看着毕忠良送过来的杯子,眼睛忽然亮起来,他接过瓷杯也慢慢的灌了一口酒液,直至那醇厚的味道滑入身体带来热灼的暖意,以及男人的气息也一齐涌入身体。

以前未曾体会的味道,以及从来不敢尝试的烈酒此刻仿佛没了什么阻拦,使得他们彼此第一次这样坦诚相见。

陈深放下杯子,低头不禁微笑。

“我收到了宰相要求接头的消息,老毕。”

毕忠良似乎并没有太惊讶这场命中注定的接头的到来,但陈深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索到底哪里不对,可是眼前却彷如罩了层迷雾,让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惶惑。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我又不会阻挠你。”毕忠良慢条斯理的回答。

陈深皱了皱眉,忽然摇头。

“可是老毕,我总觉得……”

“是时间,提前了。”

毕忠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深的眉头一时也皱的更紧了。

“要不要见是你来决定,如果哪里觉得不妥大可以放弃,反正归零计划目前是不在我们行动处也急不来,我最近还要找机会去一趟梅机关帮你打探下消息。”

“你去?”他咬了咬唇有些担忧,但毕忠良的手却适时安抚的揉过陈深头顶。

“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不得不说陈深喜欢现在的毕忠良。

或许也是太久掩藏着真实的心境,他真是极其希冀另一个人的慰藉,而现在命运带给他的那个人是毕忠良,这又是陈深自己心底的渴求,谁不想得偿所愿呢。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还是不由舒缓,“我觉得接头的消息没什么破绽,是组织发来的,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

毕忠良点点头,侧身把杯子中的酒都喝了下去。


陈深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心情好了不少,他把整间屋子又细细整理了一遍,忽然想到临走前毕忠良叮嘱的话,不禁呆呆的在床边坐下脸色有些发红。

“今天开始不要在行动处住了,收拾下搬到家里来。”

他刚走到柜子边把几套西装都拿出来整理好叠到箱子里,扁头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一进来对方自然看到他搬家的小箱子,陈深倒有些局促,拾掇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扁头靠在门边看着他傻笑,“头儿你今天果然不一样,像,像那个……小媳妇……”

“扁头,你又胡说八道找打是吧。”

平时也是和陈深胡诌八扯惯了,扁头不以为然的还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觉得吧我们处座不娶老婆也行,不是有头儿你,你们凑合凑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扁头!”陈深哭笑不得的扣紧箱子,红晕不知不觉都蔓到了耳边。

也幸好扁头粗枝大叶没敢多看仔细,就被他赶出了办公室。

陈深一个人清静不少,他站到镜子前其实也有点好奇,看着镜中的自己端详了一番没看出个所以然。

傍晚时分,毕忠良倒是很准时的来敲陈深办公室的门,不知怎的陈深提着箱子出来时还有点赧然,毕忠良脸色依旧和他并肩出了大门。

远远的扁头和阿达嚼着瓜子偷看自家头儿乖乖的跟着处座回家,一时叹息个不停。

“哎头儿这一走我们处里的单身汉可是又少了一个。”

“啥,扁头你啥意思?”

扁头不以为然的狠敲了下阿达,“吃你的烤老鼠去吧!”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平静的晚餐了。

陈深拄着头想了很多,最后却还是终止在这样温和柔软的夜色里。

或许他向往的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吗……

吃过饭后毕忠良照例还要在书房坐一会,或是练字,或是看书,陈深陪着对方,也随意的从书架上抽一本翻看开。

他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猫,毕忠良偶尔把目光扫过陈深时也不止一次的这么想,橘色灯光笼罩的小小书房,氤氲的温暖似乎都聚集在陈深身上,大大的猫儿似的圆眼似乎完全放松下来,失却了白日的圆滑和警惕心,此刻安安静静的守在男人身旁予取予夺。

放下毛笔毕忠良走到了陈深身边,他一时也放下书仰起头微笑的凝视对方。

那双手臂搂紧他,陈深缩了缩肩,毕忠良低头才发现他光着脚,白皙的脚踝窝在沙发里,意外的有些色    情。

不知不觉毕忠良的掌心带着久违的温度覆向他干净的脚背,陈深像是有点害羞但躲不过去那样的抚摸他又闭上眼睛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向毕忠良的怀,就着那样的依附男人把手箍向陈深腰身继续下滑,两个人的肌肤隔着衣物磨蹭几许,自然带来不同寻常的冲动。

毕忠良吻了吻陈深唇角,声音不由低沉,“要在这里吗,陈深?”

他如梦方醒的晃头,本能的捏着自己被扯开的衬衫领口又向后蜷缩,毕忠良一时觉得更有趣了,坚硬的指节一寸寸又压向他锁骨往衣服里钻。

陈深觉得身体内部像是突然燃了一团火,灭也灭不掉的灼灼。

有了第一次就无法阻止下一次,陈深本来以为他和毕忠良会是一对好兄弟的。

可是现在不行。

毕忠良贴着他的耳朵呼气,自然的像是对多年深爱的情人一般真挚。

“陈深,不许再离开我……”毕忠良边说边把他的五指分开,两个人的手指很快绞在一起,分也分不开的紧窒。

他仰躺在沙发里,茫然的望着对方俯身下来解开他衬衫一颗颗纽扣。


「陈深……你对得起你死在战场的大哥吗!」

沈秋霞站在茫茫大雪里,一脸悲痛的望着和雪一样苍白无比的天空中的圆月。

陈深就站在亲嫂子几步远的距离,他愣了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

再犹豫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却急匆匆的从他身旁跑过去,陈深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抓,下一秒满手的白雪冰冷刺骨。

皮皮……

沈秋霞呜咽起来,这个面目优雅的女子的乌发上落了一层细雪,像是突然白头的悲怆,陈深不由愈发焦躁起来,他想吼出来,可越是努力却什么也做不到。

最后女子终究是把那孩子抱起来,朝陈深的方向转过身来。

「你对得起其他死去的同志吗……」


“我……”

大雪终究是掩埋了母子二人,月光被乌云笼罩,黑暗的夜幕铺天盖地,一直压得陈深彻底喘不过气来。


他从梦中惊醒,脸颊上潮湿的泪水还有些冰凉。

而他身边的毕忠良还是睡得很沉,无光的卧室里陈深盯着尽在咫尺的那个人,只能微微看清那人的轮廓。

陈深胡乱的抹了下脸,他翻了个身与那人背对,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紧攥的手指一直嵌进皮肉却硬生生的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与宰相的接头提前了大半个月,天色阴沉,刚下了场冷雨,陈深出门前毕忠良接通知去了趟南京还没回来,但就算是毕忠良在行动处也不会有人对他有什么阻碍,陈深本该感觉踏实的,这是场安全又静谧的接头,行动处风平浪静,梅机关最近忙于与新政府要员的会晤,就连76号总部李默群也是和毕忠良一起去南京开会未归。

想了想陈深最终还是没有穿那套黑白相间的西服而是换上米色的风衣和围巾,然后等到了晚上提前到了米高梅。

那些从前叫的上名字的舞女此刻看着陈深就像个陌生人,这一点他倒也不奇怪,自从重生后他就很少来这边了,甚至包括曾经的那个太阳花一样的姑娘李小男,在这个世界里陈深发觉自己遭遇了和毕忠良同样的问题——他还不认识她。

不知道这算庆幸还是其他,远离了自己便也远离了危险,即便他知道李小男作为上线“医生”还应该做着自己该做的任务,但至少永远不相遇比遇见陈深更为安全吧。

他悻悻的坐在舞厅一角,手边熟悉的格瓦斯没碰一滴,陈深只是定睛看着米高梅大门的方向,他忽然有点惧怕,也不知是怕见到沈秋霞时的无言还是心中掩藏秘密的无措。

不过终究时钟还是走到了七点半,陈深看了下表再抬头的一刻门口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他愕然过后心底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红衣的年轻女孩眨动着灵巧的眸子左顾右盼的穿过舞池的人群向着陈深的座位轻盈走来。

陈深低头看到他面前的圆桌上摆着唯一一株红玫瑰,浸在水晶的花瓶里一片花瓣刚好落在桌面。

显然李小男是为了这枚特殊的玫瑰花暗号走过来的。

“你好,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李小男站定在陈深面前,甜甜的笑道。

他点点头,抬起眼睛手指捻住那红玫瑰把它送向女子,李小男歪了歪头,依旧笑着没说话。

“玫瑰配佳人,这红色和你真的是很般配。”陈深平静的面容波澜不惊,直视着李小男的眼睛说。

只不过那样的目光带着油然的疏离,陈深就像是曾经做过的每一次接头一般,并没有太多感情的流露,

李小男握着陈深送给自己的玫瑰,手指轻轻捏开几枚花瓣,顺势在那些柔软的花瓣上敲了一行莫尔斯密码。

我是宰相。

你就是麻雀吧。

陈深怔了一瞬,他沉默着仿佛一尊雕塑。


“我很庆幸,陈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临去南京前毕忠良在上车前刚刚对他说过。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行动处大院却依旧阴冷,雨水堆积的泥泞给他们的鞋底都沾了层难以抹去的污浊。

毕忠良插兜走上台阶,伸臂轻轻的抱了下他。

就在抱着的一刹陈深清晰的听见毕忠良贴着自己耳朵轻声说,“我们回到的是一个无从知晓的新世界。”

所有一切既已改变,未来却是不得而知。

这是属于毕忠良和陈深彼此的崭新世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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