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花雕与小白爪系列单元故事之三】黑骑士之梦【上中下】

花雕与小白爪系列单元故事之三,第一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
架空现代,妖怪管理处处长毕忠良X伪猫妖小脑斧陈深
大部分内容都是瞎编勿考据

今天才想起来这个写完好久了,凑合发出来


-黑骑士之梦-

 


陈深觉得遇到了妖生最大的麻烦。
此时此刻他还一个人坐在这间S市最出名的奢华餐馆的雅间里,对着满桌子点得满满当当的昂贵美食好像一点兴致都没有,只是抱着面前那杯热牛奶小口小口的抿着。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都过了约定的七点半了,毕忠良还没过来,不禁撇了撇嘴不太高兴。
三天前他把最近遇到的某个超级麻烦的事情跟毕忠良通电话讲了一顿,然后义正辞严的就表露自己随时要跑路,毕忠良那边便说帮陈深一把约了他,可是都这个时间了对方是不是改变主意放他鸽子了?
陈深叼着银勺歪头苦思冥想,包厢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就这么一会功夫雕饰华丽的圆头窗子外就略过一个黑影。
他吐了勺子,还慢悠悠的晃到窗前把头探出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除了黑色的夜空星子寥寥,对比S市中心夺目的人造光亮,原始的星光都黯淡的分辨不出颜色,陈深摇了摇头,又回到饭桌边。
那杯牛奶终于被他喝光了,而距离他和毕忠良约定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陈深回头拎起外套便走出了雅间。
就让毕处长自己买单吧,他临走还有点幸灾乐祸,瞎点了那么多昂贵的菜肴他筷子都没动一口,陈深步履悠然的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吹了声口哨。
刚出餐馆大门陈深就看到两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亮黑豪车,而偏偏当他刚一露脸,一辆车的车门就开了,走下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和两个面色不善的贴身保镖。
中年男人目光冰冷但看到陈深的刹那又是莫名谦卑的朝他低下头开口道:“是陈先生吧,终于找到您了。”
他盯着对方忽然笑了,“找我,李主任是不是认错人……哦,认错妖了。”
67号妖怪管理处的上面直属机构主任,可以算是毕忠良的上司的李默群眸子里精光熠熠,“没,就是找您,有一位大人一直想见您一面,不知可否请白……”
“我又不认识你说的人,不去。”
听到陈深拒绝的干脆,李默群推了推眼镜面容平静,换了副循循善诱的口吻:“一位来自日本的阴阳师大人仰慕已久四方神兽的威严,好歹请给他一个机会,或许对于您也有好处。”
陈深端起手臂,微微轻佻的回嘴道:“那就更不值得一见了,一个外乡人他既然从没见过神兽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个冒牌货?”
李默群的神情不由怔住几分,陈深笑笑便大摇大摆的绕开对方一席人想走,没曾想肩上一沉,一道幽绿微光像锁链似的滑过蔓延全身,霎时间箍住了他迈开的步子。
李默群的眸子阴冷下来,但语调仍旧平稳不迫。
“影佐大人说不会错的,所以还是烦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毕忠良站在67号大楼楼顶,这种高度下戾风已经算是擦身而过的危险阵阵,但仍没有一道风刀能吹起男人的大衣哪怕一片衣角,他站得异常稳重自持,直到戾风散去,天空陡然落下几道凡人无法看到的闪电,毕忠良才略微的抬起眼睛注视着那黑洞洞的头顶。
闪电连成犀利的蛛网将他扣于其间,落下的一片黑暗里毕忠良看到前方不知何时暗伏着一只猛兽,轮廓扭曲猩红的眼睛里闪着骇人的杀戮之光。
“这就是你新养的宠物?怎么,得不到想要的也不用随便捡了块路边的骨头应付吧。”
毕忠良嘲弄的嗓音回荡开,许久间对方沉默的没有任何行动。
“呵……怪物就是怪物,除了‘他’其他都没有区别不是吗,毕处长。”
黑色的猛兽身边模模糊糊现出一个人影,那人甚至伸出手轻轻摸了下怪物的头。
毕忠良不以为然的转身抬手,他那只暗金色的鞭子瞬时扑向半空的结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了一角,很快的整个空间便从那个碎角开始龟裂开来,没有让毕忠良等太久的时间,外界印着碎星点点的夜空便出现在视野里。


走到楼下停车场,毕忠良打开车门就看到后座上窝着的毛绒绒一团白色,听到他声音的同时猫咪的白耳朵才竖起来又很快软了下去。
毕忠良舒了口气挨着白猫坐下来锁好车门就不动了,下一秒恢复人形的陈深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眯眼问道:“老毕,你放我鸽子啊。”
男人拧了拧眉,十指并拢淡淡的说:“李默群没来抓你?”
“他抓得住才怪。”
“也是不自量力了点。”毕忠良侧头微笑望着陈深。
“你就不担心我?”
陈深一把扒住毕忠良胳膊戏弄的眨着眼睛,脸颊快贴到对方脸上,但毕忠良望着他若有所思。
两人对视了一会陈深也觉得有点无趣就放开了手,舒舒服服的把身子靠回软椅里。
“你自己的另外一件麻烦事解决了吗,陈深?”毕忠良话题一转。
陈深挠了挠脑袋,小巧的鼻尖吸了吸,“没有。”
他又想到什么抬眼发现毕忠良依旧含笑看着自己,陈深不由龇了下牙,“我好歹一个大妖,怎么就……”
陈深想说自己怎么就和人类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毕忠良没等他说完大手就揉了下他的头发。
“天命如此吧。”
“反正我不会再去见那家人了。”末了陈深小声的嘀咕道。

“说起来陈深你们妖最近有听到奇怪的传闻吗?”
毕忠良是真心头疼这个忽然赖上他不走的小白猫,就像现在迫于对方“淫威”他还要亲自开车接收这只小猫不请自来的寄养。
坐在副驾驶的陈深歪着头一直望着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人造灯光,似乎根本没心思听毕忠良的问题。
“管理处上层监测到有上古麒麟的气息出没在离这不远的公海,还说要我好好调查一下。”
“麒麟?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关于它的踪迹上报我们,还是有奖金的,小赤佬。”


毕忠良说了半天却不见陈深像往日那样兴奋的凑上来,不由侧眸望去,却发现他已经恹恹的闭上眼睛。

 

陈深又做了回到昆仑冰域的梦,在周围都是透明晶莹的世界里,他半伏在一块冰床上一直望着浅蓝冰面的下层,似乎能看到昆仑山底无数黑色的秘密。
自白虎有意识起他就是孤独一人,就连这片冰冷无质的结界也只是为了保护唯一的他而存在的,所以陈深在偶尔醒来的短暂的时间里就喜欢观察着昆仑无垠的山底,虽然那里已历经不知多少万年一丝活物都早已不复存在,可哪怕能发现一点同类曾留下的痕迹亦或残骨小白虎都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幼童一样欣喜雀跃。
“陈深?”
他睁开眼的时候毕忠良一只胳膊已经捞到陈深腋下要将他抱下车,他一激灵就挣脱开对方的手,双眼又睁得大大的十分警惕。
毕忠良淡淡的笑了,“到家了,回床上好好睡。”

 

“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
霸占了妖怪管理处处长郊外的花园别墅的卧室的大床,白色猫咪像个毛球一样在床里滚来滚去,让大清早想掀陈深被子让他早起的毕处长万般无奈。
“嗯,我是坏人,因为管理处这次派发的公务棘手,所以才想着带上你一起比较保险。”
毕忠良端坐在真皮沙发里,不出几秒小白猫也噌的跃上去然后十分自然的伸出白粉的肉爪开始使劲挠起沙发皮来。
毕忠良按了按太阳穴没说话,虽然已经伸出手按住那惹事的猫爪。
故作天真的猫咪仰起小脑瓜,无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无辜又可爱。
“我们要去的船上举行的是三年一次对于妖界和人界都非常重要的集会,正好会路过麒麟出现的地域,顺便探查下。”毕忠良耐心的解释着,“另外在船上管理处负责的只是例行公事维护安全,其实也没什么事,都一个甲子年过去了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毕忠良的手指挑住白猫下巴轻轻挠了两下,随之猫咪便伏下身去,像是被打动般靠紧了对方。

 

登船的日子那天晴朗无云,陈深打扮休闲,毕忠良倒是一贯的大衣西装,显得稳重成熟,而现在陈深的身份是毕忠良的助手,他和对方一直形影不离的走在一起也夺去了不少路人的眼球。
上了游轮陈深便感到周遭妖类的气息浓厚了许多,同时人类修士的灵气也错综复杂,想来毕忠良说的没错,形形色色的凡人和妖都这么安然上了同一艘船,还能平和的共处一处没什么异动波浪,也因为这里是制定着良好法规的地界,大家各有所求各走各路互不牵涉。
陈深入世来第一次乘坐这样巨型的大船还是有些好奇,他偷摸在毕忠良去办手续的空档刚想往甲板上层溜达溜达就被身后的毕忠良适时拎住了后领,随之男人不动声色的把他身子摆正,然后一丝微凉的银闪闪的链子便绕上了陈深颈项。
“这是……”
“隐藏妖气的物件,放心,对你无害的。”
毕忠良边说边把项链扣好,然后体贴的理顺他的衬衫领口。
陈深垂眸看了眼那枚银杏叶的坠子摇曳着,不觉嘴角微弯戏谑道:“老毕你是怕我在船上捣乱?”
毕忠良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方并没有诓他,项链只是一个有效的隐藏白虎原气的法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制约的力量。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毕忠良替陈深梳理了下他额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焦黄刘海,眸心溢开轻浅温柔,“少惹麻烦对你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你把我当你宠物了?”陈深歪头痞笑。
“这趟任务完成好了,以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管理处……”
那句留在我身边被毕忠良压回喉咙,只余几分淡然笑容。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陈深嘟嘴揶揄的望住毕忠良,但对方仍旧那样可谓固执的凝视着他,平静的好像一汪深潭的狭长眼眸似乎在记忆的一角定格。陈深不由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去,他心底泛起的微弱涟漪不符常规,连陈深自己也不明白那份悸动来源何处。

 

入夜的大海沉寂又宁静,游轮缓缓行驶间九层船舱灯火通明更似一栋奇异的移动的海上宫殿,将天上的弦月也映衬的毫无光彩,陈深这几天过的十分悠闲,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大妖而且手上也有很多奇珍异宝,就不需要跟上这艘游轮的普通修士和妖类一般还要整日混迹在底层的巨大交易场馆里寻找适合的法器和药材。
虽然那里也不是毕忠良需要管辖的地方,管理处负责的只有游轮前三层贵宾出没的区域。
深夜甲板上的风也比往常大了许多,空气湿冷,所以就算是建造的再精致的小型花园也是没几个游客逗留,陈深倒觉得这样幽静的场所适合自己。
他背着一个小小的牛仔双肩包,恬静的模样更像个人间的大学生,陈深一路走到花园中央,月光正对着的天使喷泉位置的中心然后安然的在池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块蓝幽幽的像冰块的鹅卵石大小的东西。
陈深把石头对着月光映射的方向举起来摆弄了半天,不过除了让上面的光芒变得更为幽深清澈外东西并没有变化,他叹口气只得把这块随他一起从昆仑山神兽冰洞出来的玄武石又放回包里,然后默默的拄着头呆望着月亮。
纯白的雕塑被晶莹的喷泉水波一遍遍覆盖又退落,陈深依旧锲而不舍的追忆着感怀的往昔,到底冰洞里发生了什么……白虎的沉眠被入侵者粗暴的打断,昆仑山坚韧的保护结界被毁掉,而他像是在那团迷雾里看到一个人,可又不确定对方真实的面貌,这些对于他很重要,如果能够完完全全的将记忆追溯回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浮于人间吧。
用狼狈形容其实还是轻了,这些事陈深不知道毕忠良能不能看出来,虽然他心里还是觉得凭那个处长老谋深算的心思恐怕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他这个白虎说幼崽是好听,其实大概现在算是个半残?毕竟在冰洞没有安睡到固定的岁月,连同神兽的能力都因为被惊扰早早苏醒而大打折扣,恐怕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留下。
所以他必须找回失去的力量,没有原因只是本能的执着。他必须成为一只真正的完整白虎,在那个毁掉昆仑山结界的敌人再度找来之前……


外人细碎的脚步声霎时打断了陈深的思路,他蓦的站起身来微皱了下眉头,才看到不知何时前方那段鹅卵石小路尽头站着一个陌生人。
他居然都没发觉到对方的靠近,陈深心里不禁有些骇然,是真的能力退化还是来者强到当下的自己也无法探究?
吹过最高层甲板的海风更为冰冷锐利,像是径直穿透了皮肤直至心神的碾压,若是平常人甚至妖类,恐怕都要蜷缩着瑟瑟发抖了,但陈深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不适感的眨了眨眼睛,他全身都被披洒满身的月光覆盖,脸庞氤氲得更为柔和干净,来人就那样定定望着陈深那张可以算上去漂亮到难以直视的容颜微微挑起了唇角。
“抱歉,打扰你了吗?我只是想请问下,你看到我的猫了吗?”男人披着一件半长的咖啡色风衣,黑白相间的尖角皮鞋湛亮,身形颀长瘦削,虽然逆光看不清样子但开口的嗓音也是一致的柔和,想来必定是个英俊优雅款款而来的绅士,说是寻找宠物不如说更像要找的是自己心爱的恋人般温和。
陈深摆了摆手也笑了,“没有,这里没有猫,其他小动物也没有。”
“是吗……难道我看错了,他明明就朝着这个方向逃掉的。”
男人指了指陈深的位子,习惯的轻笑声也随之响起。
他仍旧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甚至还回头看了看身后依旧黑漆漆的花园灌木丛。
“那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吧。”
对方隐没在那块黑暗里没有向前,只是静静注视着摊手的陈深半晌才低下头去。
“不,是我搞错方向了,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好吧。”
看男子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陈深忽然昂头又开口道:“已经很晚了……”
“嗯?”
“还不如早点休息,说不定明早你的猫就会自己回来呢。”
“说的也是。”
对方愉悦的声音穿过海风,像是直接亲密的贴住陈深耳畔划过。

 

陈深蹑手蹑脚的回到船舱的自己卧房,还没开门就听到走廊深处传来某种猛兽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他回过头去不由自主的朝声源靠近了大半。
月光掩映的角落,陈深看到有一只通体漆黑的怪物盘卧在原地,而那些听起来十分痛楚的浊音就是怪物发出来的。他歪了歪头蹲下身去,伸手试探的摸了摸那小东西的角,冰冷的好像昆仑的冰川一样坚硬。
就好像……梦里他隔着厚重的冰层看见的东西一样,陈深的心绪不由软了几分,回忆里某分单纯的美好仍旧烙印下深刻的痕迹,让他此时此刻同情心泛滥不能把对方舍弃。
纠结的叹了口气后,陈深又悄声问:“谁把你带来的……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黑色的兽类此时才感觉到他的触碰,一双眼睛缓慢睁开后闪过一点红光,但随着陈深指尖零星的灵气的流动,那些骇人的红色又迅速的消抿干净。
“你是迷路了吧,要我帮你吗?”感觉到这个同类把头轻轻主动靠在他手心的顺从,陈深唇边笑意微浓,“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小兽能听懂他的话一般冷冰冰的身躯还往陈深胳膊贴了贴,惹得他又心软几分,干脆也坐在了地板上,把对方的身体拉过来。
就这样小兽保持着略为亲密的依偎姿势靠在陈深身边呆了许久,直到他困得不觉打了个呵欠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提醒,“舒服点了吗,要不你先跟着我,我来想办法送你回去。”
像是回应他一般黑色的妖怪发出了低沉的闷哼,同时尝试着慢慢支起身躯,但莫名间却和陈深拉开了距离,陈深意识到对方的踌躇后还想阻止,那个大妖立刻毫不犹豫的踏入地板上薄纱般的月光覆盖的范围里。
这个时候怪物的轮廓也完全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通体如漆墨狮头鹿角、虎眼龙尾,诡异又漂亮。
“等一下……麒麟弟弟!”陈深愣神的功夫这只黑麒麟便迅速的向窗外一跃,身形彻底隐没在夜幕里。


“梅先生,确实不是吧。”
穿过花园走到甲板尽头,远方海天交接的位子糅杂成一片混沌的黯蓝,这个时间正是天明前最阴暗的时光,梅君远伸臂随性的倚住栏杆,似在眯眼沉思着其他。
他手下一时不好再说其他,都是紧张的垂着头不敢再出声的畏惧。
不过没隔太久男人就恢复了惯常的闲适神态,他相貌俊朗五官分明,温文尔雅的动作更显得整个人风度翩翩。
“没关系,我的猫会找到的。”梅君远话一出口手下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自责,它有点狡猾,你们没看出来也是正常。”
说着梅君远一只手指轻轻敲着栏杆,十分有节奏的韵律感,更像是一个典雅认真的指挥家,从容不迫的面对着眼前的汪洋大海和更为广袤深邃的秘密。
因为他知道属于彼此的某场盛会即将开始。


在邮轮上已经度过一个礼拜了,陈深一直在找那晚突然出现的黑麒麟可是完全没发现踪迹,他感觉得到麒麟应该还在这艘船上。于是陈深闹着毕忠良说没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看非缠着要去对方监督的高层内部的拍卖会看热闹,毕忠良被他念叨的没办法只得同意了,只是要求陈深作为处长助手必须在自己身旁。
“放心,做小弟嘛我没问题。”
毕忠良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还有无论陈深你看到什么,都不能背离我的命令随意行动。”
他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天真烂漫的毕忠良着实再挑不出毛病。
顶层拍卖厅装潢的和船上其他内部构设都大不相同,完全是欧式华贵的精雕细琢,所有摆件家具都像是复古的旧世纪贵族家中的绛红色珍藏品,甚至包括放在柜子里的书本和挂在墙上的油画,色彩斑斓的铺设开一副船中古堡的幻象美仑美奂到极致。
但陈深注意到的重要的一件事是这里反而没有一样表象的阵法或灵器,干净的让人更加胆战心悸。
他疑惑了几分,身旁毕忠良的声音不期然的又滑过耳畔,。
“别担心,能进入这里的人自然会遵守它该有的规则。”
毕忠良在厅外一路上碰到了几位管理处的上级熟人而不由停下脚步打招呼的间隙,还是用目光若有若无的看护着他。
“啧,我是想不到现在大妖都能和人类平起平坐,一个房间里互相竞争啊?”


两人进入专属的独立拍卖室后,陈深探头探脑的向四周的隔间看了两眼,这里每座贵宾都在单独的结界里竞拍观赏,兴许隔壁就是个妖类和人界有头有脸的修士距离狭小到可谓亲密的程度。
“大家脾气可真好。”他揶揄说。
毕忠良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以为呢,这艘船建来又不是给妖或人打架的斗技场。”
“原来如此。”
“不过也说不定。”毕忠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眼睛又道,“不论哪一方有了邪念的话,都会是重大的事故”
陈深挑了挑眉,紧紧抿唇没有说话。

晚上随着墙角搁置的一张锈迹斑斑的座钟时针指向八点,拍卖会正式启动,一只机械的古铜色鸟儿飞向装饰的简直像万众瞩目的歌剧舞台一样的拍卖台上方,立时闪烁开金色的花火勾织开这次拍卖会颇有神秘意味的名字——爱丽丝的盛宴。
服务生给陈深和毕忠良面前的桌上送上两杯清透的红酒后就无声的站开,陈深伸手要去抓杯子就被毕忠良逮个正着说不许喝酒,他才悻悻的转过头去。
陈深盯着琉璃盘里摆着的加价筹码是同样古铜色的星星,他一时有些好奇的便抓了一颗在手里摆弄。
身旁的毕忠良咦了一声,对上陈深不明就里的目光才淡淡回道:“今年的东西材质很奇特。”
“是吗?”陈深捏着星星没来得及放下,就看到表层的颜色像雪一样化开,不过眨眼间星星就变成清透的冰雕物,折射开冷森的光芒。
“昆仑的千年冰川做的小玩意。”
毕忠良向后靠住椅子,神情间不经意有了些许的冷鹜。
一盘筹码全部是冰晶雕成的物什,陈深移开目光,眸色璨金的闪了闪就被毕忠良抓住了手按了回去。
他看着毕忠良口型摆出的不许捣乱的四个字轻蔑的嗤了一声,发梢里探出的白绒耳朵警惕得笔直又可爱。
“今年拍卖会的组织者是哪边的?”陈深低声问。
“喏,邀请函上有名字。”说着毕忠良把黑褐色的丝绒请柬推到陈深面前,“是某个家世派别数一数二的继承人精心准备的吧,而且这风格……他应该是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
梅君远,陈深匆匆瞥了眼落款的字迹线条清逸的华裔姓名,蹙紧眉头还是想不明白。
这场邮轮之行的人间组织者会和当初硬闯昆仑山的入侵者有关联吗?一切或许是简单的巧合,陈深仰头看向天花板,那盏巨大的吊灯造型独特诡谲,中间吊着的是一枚莹白的蛋型灯,其左右簇拥着密密麻麻的深紫的藤条花束,而灯上被荆棘包裹着是突兀的一个端坐姿态的水晶人形,象征着拍卖会的主题——某个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少女爱丽丝,人形剔透又明丽仿佛吸收了整个大厅所有的华光般粲然独立。
拍卖师舒缓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毕忠良示意陈深关注拍卖,却也没有要求他收敛那些危险的猜测,陈深干脆懒洋洋的捏着一把星星对着前方的舞台望过去。
一个光怪陆离的扭曲景致倒映在他眼里,无论台上是人还是妖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黑麒麟就在这个拍卖厅里,可是他看不见,到底是为什么呢……

接下来一件件被呈上的拍卖品虽然珍奇但还没有陈深看得进眼的东西,直到倒数第二样东西被遮着黑布推上来的时候,毕忠良才贴过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小赤佬,你没什么想拍的吗?反正我们这些筹码也是不要白不要。”
“好啊管理处公款挥霍,老毕,不怕举报啊。”
毕忠良听闻坐得依旧端正,唇边却挂着笑意,“随便你。”
“好歹不能浪费。”陈深转了转眼睛,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没个正经的紧瞧着前方拍卖台,“你就给我买这个吧。”
其实黑布没拉开前陈深也懒得猜里面是什么东西,可现在他随便的这么一指刚好拍卖师拉开了遮盖让里面那个冰莹幽蓝的物什完整的敞露在大厅所有人面前。
现场传起了难得的窃窃私语声,包括陈深自己,也突然愣愣的盯着那个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冰床。
毕忠良起身走到他身边,掌心按在陈深肩上笑问:“这个也是昆仑山的?”
陈深马上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现世跟神兽有关的唯一一件奇宝!因为它是从昆仑山最深处冰洞取出来的神兽白虎睡过的床!”
“放屁,是偷来的吧!”陈深吸了下鼻子,不客气的瞪着拍卖师的侃侃而谈。
毕忠良哑然失笑,安抚的压了压头毛气得都快翘起来的白虎幼崽,又沉声说道:“就算这真是你睡过的床,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小偷,强盗……”
毕忠良一把拎住已然化成白猫的陈深后颈,把他轻柔的搂入自己怀里捏住白爪好声好气的又安抚了几句。
“我让它物归原主好吧,小赤佬,你安分点不要给我捅娄子。”
“不好!”
怀里的猫咪都快被毕忠良翻得四脚朝天肚皮大敞了还死活不依的小爪乱蹬,而另一边兴奋的宾客们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出价,毕忠良叹了口气,把气鼓鼓的小猫举起来放到眼前说:“你还想不想要回自己的东西了,想要就按这里的规则办事,不然我就把你丢公海里自己玩去吧。”
陈深一屁股坐回红木椅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毕忠良漫不经心的开始交筹码加价,一直到盘子里的昆仑晶石一个不剩,冰床叫价仍旧在不断上涨。
“隔壁的家伙好烦。”他嘟囔着斜睨了半天,隔壁红色的交易灯一直闪烁在交易台上,无论其他人如何加钱,那边总会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继续往上加一百万。
毕忠良倒是不以为然,哪怕现在冰床的价钱已经被抬过上千万,连陈深自己都有点咋舌,男人还是继续出着价。
也不知道这位大处长到底还要挥霍多少公款,还是打算拿自己的小金库来填补空缺,想到这儿陈深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他似乎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还生气的模样径直走到毕忠良坐着的沙发椅子后面,自后搂住男人脖子坏笑道:“买个床花这么多钱老毕你的管理处是不是会直接亏损关门了啊。”
对方无所谓的转转脖子,仰起的深色眼眸里的精光和他的目光一时间毫无芥蒂的交错纠缠在一起,陈深下一秒却感觉耳边异常一热,马上松开了手又缩回了自己的椅子。
“……反正我不会还钱。”
也没钱还毕忠良,陈深吐了吐舌尖。
“我送你的。”
毕忠良笑得游刃有余。
索性那个一直抬价的隔壁家伙很快就沉默了,最后还是毕忠良以最高价获得了冰床的所有权。
虽然还有一件压轴的非拍卖藏品要展示,但陈深已经快等不及了,毕忠良没办法只得先行离开了座位带着陈深去拿物品,而就在他们离开后,隔壁一直安坐着仿佛睡着的这场盛宴的组织人才抬起眼帘,瞥了瞥两人离去的方向。
“梅先生,我们也该走了。”
心腹属下弯腰将男人的风衣毕恭毕敬的给梅君远披上,他起身的同时唇角微弯,忽然嘲讽的环视了下四周大厅。
“重头戏还没开始,怎么能走呢?”
“啊?”
不明就里的人迟疑的看了下拍卖台,他们头顶的爱丽丝水晶人形闪着夺目光芒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溢开一丝难以察觉的血红。

陈深终于看到那张昆仑山万年冰石床时一刹还有些恍惚,取物的里间的黑衣侍者给毕忠良登完记,就礼貌的离开了。
等到男人回头就看到小白猫自觉地蜷缩在冰床正中,一动不动的倦得睡着了。
毕忠良忍不住眼角的柔软笑意顺势也坐下来,大手轻柔的抚过猫咪后背软绵绵的光滑毛皮。他的另一只手依旧从容不怕的从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同时也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意料之中的杂音。
凄惨到扭曲紊乱却一丝一毫都不能从最高层的华丽的歌剧舞台泄露到外界的妖类的叫声,正此起彼伏不断的传来。
毕忠良面不改色的坐在原位,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神情冷淡。

梅君远站在二楼高处,拄腮宁静的欣赏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艘船建来从来不是给妖或人打架的斗技场,只是一个完美的单纯的人类对妖物的屠戮结界,如果现在看过去,吊灯中心的圆蛋已经破裂,一只通体乌黑的兽类踏着断裂的地板昂首冷冷站在中央,无数藤蔓从房间的每个角落缠绕追踪,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活物,只要是妖类,哪怕是进入这间拍卖大厅的已经生存千年的大妖也不例外。
房间表面没有任何结界制约,可是当水晶爱丽丝的身体都被血红的妖血充满,一刹那便碎成千万片的血雨,每个血滴当中都爬出了一只伏妖金蛛,几乎是霎时间那些蜘蛛就在这块被封闭得滴水不漏的舞台和观众里攀爬蔓延,迅速占领了每一块地方。
“梅君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年岁近万的蛊雕愤怒的化为原形,巨大的翅膀伸展开似乎妄图拂开这些原本瞧不起的弱小的阻碍。
梅君远比着手指在唇边轻嘘一声,“安静,你这种没有头脑的老古董还不如好好的看一看……”
“混蛋!!!——————”
话音未落那只一直伺机在旁观察猎物的乌黑野兽已经如闪电般扑了上去,而直到蛊雕两只翅膀都被野兽撕扯下来他依旧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
“怎么……可能……你……你是麒……”
在对方不甘的目光里黑麒麟的牙齿错落的划过,赤红如铜铃的眼睛散发开根本不属于祥兽原身的弑杀血腥之气。
在一旁观望许久的三翅胜遇和狰狡面色都晦暗无比,他们原本是临海玉山的大妖,这次因为对船上某个关于神兽的消息所吸引才难得参与进来的,没想到这个凡人居然设置了如此的陷阱。
妖兽们愤怒狂乱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楼上悠然矗立的梅君远身上,恨不得立即都冲上去撕掉这个人类。只不过他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那只高高在上的原本应该是天地孵育的嫉恶如仇的祥兽黑麒麟现在却是周身缠绕着凶煞的黑雾,遇到妖血后浑身的妖力高涨着漫过拍卖厅里的所有大妖,已经变成了一只完完全全的黑色死神,那股极致的难以匹敌的凶气就像急速旋转的龙卷风,猛扑过每个碍事者,然后继续开不知疲倦和停止的杀戮。


陈深很久没睡得这么沉这样安稳了,他像真的回到了原本的母体,舒服的躺在昆仑山最深的四方结界里不谙世事。
可是很快的不属于自己的梦魇却闯进来,它们蹂躏着白虎幼兽的心神,碾磨着陈深的身躯,让他一刻无法安宁。
陈深缓缓睁开眼睛,透过邮轮客房落地的玻璃窗,海上暗夜的一切似浓墨泼洒的油画,更像蛰伏在深海中的凶兽形状诡异绵延。
毕忠良没在他身边,陈深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而难受,他趔趄着向门外走了出去,一直走到甲板上被冰冷的夜风拂面,才感到一股清凉的通彻。
不知不觉陈深低下头去看脖子上晃动的银杏叶坠子,他觉得一切都可笑起来。


黑麒麟的爪子狠戾的踩过最后一只大妖的残尸,梅君远才满意的朝它点了点头。
“走吧,结束了。”
梅君远边说边拎起脚边一个陈旧的褐色皮箱,打开箱子的同时下方黑麒麟的红色眼睛也是一闪,刹那间化成一个黑衣的清隽青年出现在其身旁,弯腰间将数个头目大妖的内丹都放入箱子然后扣紧提起。
“害怕了?”梅君远转头对另几个还震惊着的人类属下柔声说,下一秒果不其然看到那些人的脸庞上难以掩饰的恐惧还残留着。
他无谓的笑了笑,“不用怕,我们是人,和他们不一样。”
“对吧。”梅君远把头转向沉默不语的黑麒麟,眼角一丝讥诮滑过。
“是的,主人。”
黑麒麟的声音冷清的毫无波澜,彷如死物。

陈深重新回到完全被封闭的拍卖厅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手掌插兜异常缄默的反反复复在那些干涸的血迹斑斑的红木地板上走过,最后驻足在原本房间正中的吊灯下面仰头观望了许久。
那只黑麒麟,到底遭遇了什么会从散播福瑞的祥兽变成同类的剿杀者?
“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行动吗?”
毕忠良的声音不期然的在门口响起,陈深只是嘲讽的挑了下眉。
“为什么?”他指着那些残骸厉声问道。
“没有为什么,陈深。”毕忠良带着黑手套的手想拉住陈深,被他后退一步躲开。
陈深怒视着对方,尽管毕忠良冷峻的容颜如旧,就好像昨晚那场拍卖会结束的中规中矩。可陈深又觉得面前的男人异常的难以捉摸,他们之间的隔阂差距从来没有这么遥远。
“你觉得我能当一切没发生?”
“那你想怎么样?”
陈深拗起脖子,澄澈的眼眸里一时充盈开难以言喻的愤懑。
毕忠良揽住他,手臂箍紧的同时也能感到陈深周身的僵硬。
“你们管理处就是助纣为虐,毕忠良,你们人类怎么会这样……”
“怎么样?难道昨天拍卖会上的大妖都是善良无害的小动物?”
看着毕忠良眼里闪过的讽刺之意陈深狠狠甩开了对方。
“行了,别生气了。”
他背对着毕忠良,一时心底抽痛。
“你昨晚应该让我也留在这儿,一起被杀掉算了……”
“你不一样,陈深。”
“有什么不一样。”陈深抬起眼睛,回头揪住毕忠良的大衣衣领,恶狠狠的瞪住对方,“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毕忠良垂下眼帘,“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点就吃吧。”
他松开对方衣领,一句话再没多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邮轮最底层的交易所仍旧像个喧闹毫无顾忌的自由市场,妖力低微的异类和更多凡人修士穿梭在其中,没人知道上层昨晚刚刚发生的单方面的屠杀。
距离终点海岸线也越来越近了,陈深一整天都靠在船尾的甲板边缘,肆无忌惮的吹了一天粘湿潮热的海风。
到了傍晚黄昏时分,一大片血红的火烧云覆满了视野,陈深看得刺眼不由伸手微微遮住前方。
他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头的时候才发觉一个是那晚丢猫的风度翩翩的男人,一个是一身黑色皮衣的人形麒麟。
梅君远悠然的开口道:“又见面了。”
陈深努着嘴只是盯着黑麒麟看,目光由迷惑到清朗。
黑麒麟青年眼尾修长眸子混沌幽深,并没有看陈深也没有看任何方向,虚无的像个幽魂。
“对,又见面了,麒麟弟弟,你那天跑的太快,为什么不听我说句话呢?”陈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黑麒麟身上,丝毫没有理睬那个主人的意思。
梅君远含笑仍旧凝视着陈深,在那样灼人的目光里他终究觉得烦躁了些许。
“你是这个人的宠物吗?”陈深不无讽刺的问,黑麒麟垂着眼眸依然无动于衷。
一旁梅君远笑着摇摇头。
“你可以让他继续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安眠吗!”
陈深蓦的把头转向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毫不客气,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拿被埋在昆仑山下万年的麒麟骸骨来做傀儡,不知不觉盯着对方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冷。
“为什么要回去?跟我走的话可比一直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更幸福。”梅君远摆了摆手,麒麟自然而卑微的后退下去,转瞬间这块甲板只剩下他和陈深两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人一妖。

毕忠良刚匆匆走出房间就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李默群和身后陌生的三人,忽然微微一笑。
“李主任有事?”
“忠良……”李默群咳嗽一声拍了拍毕忠良的肩,毕忠良注意到对方一贯浮在脸上的冰冷之色此时都因为身后三位客人而消融殆尽,“你明白的,我这有个贵客想见一下他。”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影佐先生。”
毕忠良淡然望向那几个来自东洋的人,中间的平头中年人影佐神情漠然,左右手应该是对方的保镖,只是右手边的人全身都罩在暗红色的斗篷里面,一绺墨黑的长长发丝露出一角看似女人。
“想见谁?我不太明白。”毕忠良沉声问。
李默群不耐烦的蹙紧眉宇,“忠良,我们不卖关子,你明白的,那只白虎可是非常重要的。”
“李主任别开玩笑了。”毕忠良打断对方,嘴角浮现一丝浅笑,“一只小妖怎么会被您误会成上古神兽?您也不想想若陈深真的是神兽,你我能制服他就范?”
“行了,毕忠良……”
李默群回过头去探视影佐的目光,日本人似乎如梦方醒的咧嘴笑了。
“能制服白虎的同类,我带来了,不用担心。”
毕忠良的目光阴冷了一瞬,不用过多的解释他也发现了那个被斗篷包裹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妖怪的异样。
“suzaku。”影佐神情异常惬意的指了指身边的人。
斗篷顺着对方柔顺的手臂拂落,露出一头及腰的黑发似乎像镀了层锗红的淡光,少年的脸庞不驯而美丽,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却露出扭曲的杀意。

甲板上陈深迈步向前,熟视无睹的和梅君远擦肩而过,只不过在他真正的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之前,脖子上细细的银链突然从中途断裂,骤然碎泯在空气里。
而随之陈深的脚步也不得不停下了。
梅君远深呼吸的用力嗅了分空气,眼神中突然呈现出几分难以企及的强烈欲望,“四方神兽之首的滋味,还真的很甜。”
而随着下一秒陈深回身望去,他的眼前也顿时像生出幻象的割裂感,周遭空间一同扭曲,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也漏了半拍。
陈深的身体晃了晃,他不得不扶住头想拒绝那份睡意的侵袭,可抬起的手腕还是被走上前来的人轻轻握住了。
“抓住你了,小白虎。”
一只寒光熠熠的响尾蛇随之无声无息的缠住陈深手腕。


陈深这次失踪的有点彻底,连毕忠良都没有告诉他究竟去了哪儿。

从邮轮事件过后半个月毕忠良特意去了趟白玄观附近那个孤儿院,大门焕然一新修葺的十分宽阔明畅,内里陈设也都换了崭新的家具,老院长坐在院子里看孩子们嬉戏,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和谐平静。
“陈先生经常过来,可能觉得阿深哪天会回来这边吧。”
毕忠良叼着烟站在树下面无表情的听对方说了这些天的大致情况,然后掐灭烟蒂有些似笑非笑的问:“陈深不想和陈家扯上关系才躲起来的,院长你不考虑下他的心情吗?”
“毕处长……现在不同往日,阿深需要有势力的凡人保护。”
说罢老院长依旧笑眯眯的摇了摇身后那毛绒绒的松鼠尾巴。

毕忠良独自开车又打算去一趟白玄观,不过车停到山脚下他莫名又犹豫了,这个时候有只蹑手蹑脚的田鼠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他的车窗。
扁头愁眉苦脸的面对着妖怪管理处这个冷面的处长还有点打怵,可是陈深前两天传来的消息还是让他不得不找上毕忠良。
“说吧,那个小赤佬……陈深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毕处长您一定会来,深哥也说了您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毕处长特别关心我们妖!”
扁头急了,胡诌了半天总算在毕忠良阴沉的目光里拐到了正经信息。
“这是深哥给毕处长的信物。”
毕忠良接过一只白纸折的鸟儿,不由微微扬了扬唇角。

晚上不期然的下起暴雨,毕忠良也没急着上路只是撑着把黑伞七拐八拐的寻到了通向冠紫山山顶的唯一一条崎岖小路,然后在他抬手敲山门前陈喜已经替毕忠良打开了大门。
“小祖宗又给毕处长惹麻烦了吧。”
陈喜不知从哪里捧来烧酒的杯子,然后点着小火炉知根知底的帮毕忠良烫了一壶上好的花雕。
“他没给我惹麻烦,倒是我自己没看好他。”毕忠良淡淡的瞥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骤雨,脱下大衣又轻轻叹息。
“如果陈深知道他沉睡的那些年,你一直来看他的话,估计也不会……”
“我知道他入世必然有更多危险,但也没想把他一直关在哪里,他不喜欢,我也不会让他不开心。”
陈喜把烫好的黄酒给毕忠良倒了一杯,又眯眼笑了,“放心吧,没事的,小祖宗做事有分寸。”
“我知道。”毕忠良从内怀掏出那个折得崭新又笨拙的纸雀,眉眼不禁温柔无比,“但是我还是要亲自跑一趟。”
“毕处长,唉……有这份心也够了,以后,陈深还是交给您来照顾最好。”
说着陈喜也走到窗前,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更为繁密,那双眼睛泛着红血丝莫名惆怅万千。

老毕,我要救他。
纸鸟沾了一丁点灵气身子就马上鼓了起来,现在倒像只肥敦敦的小麻雀一样在毕忠良手心活动着伸开薄薄的翅膀。
陈深沙哑的声音从鸟儿那里传入毕忠良耳畔,惹得男人目光更为专注缱绻。
海上游轮拍卖室的大妖无一幸存,都被梅君远除得干干净净。
不,还剩一个……黑麒麟。

远隔千万里之外的异国小镇外矗立着一栋占地广阔的华丽庄园,陈深现在就靠在最里面主建筑的二层白色阳台边上,心不在焉的歪头看着下面离他不远看守着的黑衣青年。
“喂,都什么时间了?还不吃饭,我要饿死了。”他气呼呼的吼了一声,穿着老式的宅邸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跑出来安慰陈深。
“抱歉,陈深少爷,梅先生快回来了,他说好了今天要跟您一起吃晚餐的……”
陈深不屑的撇嘴,“谁要跟他一起吃饭,影响我胃口。”
“好了好了,您别生气,梅先生很准时的,再等一下就好了。”
陈深哼了一声就朝楼梯走去,似乎没在意黑麒麟转眼间也上了楼,尽职尽责的跟在他背后。
“我说你,麒麟小弟弟。”陈深蓦的停下步子,轻佻的回头看了眼对方,“我说的事情真不考虑一下?”
青年置若罔闻的也停留在原地,目光越过他,一直望到窗外偌大的花园。
地上数不尽的红白蔷薇盛放在雨后,澄蓝的天空上不知何时悄然横亘出一道孤零零的彩虹。
陈深突然抓住麒麟的手,拉他出了屋子,然后指着他们头顶,“你看。”
他无视着对方平静的眸子,仍旧开怀的眨了下眼睛就凑过去附耳说:“我能带你去外面看更好看的东西。”
黑麒麟不明所以的皱了下眉,目光正对上他的眼,半晌才微摇了摇头。
陈深被带到梅君远这栋远离尘嚣的庄园宅邸十多天了,他倒是想了无数种说辞来说服这个根本没听他讲话的黑麒麟但都收效甚微,不过陈深没打退堂鼓,仍旧坚持每天在对方耳旁碎碎念一番。
就像现在,黄昏的柔光将褐色古旧的建筑氤氲得像童话里的巨大城堡,但是陈深回身眯眼看了许久才感叹的说道:“这房子跟我原来住的地方差远了。”
身旁的麒麟不为所动,陈深不由向前踏出两步后回眸微笑。
“我们住过那个同一个地方,虽然我在上面你在下面,可差不多嘛,也算是邻居了。”
“……你不一样。”
青年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陈深难得听到对方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刚要继续却感到身后另一人的气息沉重的压上来。
梅君远微笑着把手放在陈深肩上按了下就强硬的把他身子转过来朝向自己,陈深没办法只得勉强的嘟了嘟嘴,“你是想饿死我吗?”
对方凝神注视着他,忽又轻声说:“我怎么舍得。”
说完便绅士的握住陈深的手往宅邸大门回返,丝毫没在意他们背后伫立的黑麒麟。

夜色渐浓,装饰考究雅致的大厅中央餐桌上佳肴美食一道道被送了上来,而陈深坐在桌子另一端手里只是攥着那枚纯银叉子一动未动,若有所思的安静无比。
梅君远不以为然的边切牛排,时而又抬头看一眼属于他的小猫的浓密的睫毛覆着的洋娃娃般的大眼睛。
“今天过得好吗?”
“不好。”陈深拿起勺子敲了敲餐盘,嘲讽的说,“我是真想不通了,你抓我来就是让我在这里……吃吃睡睡,什么也不做?”
“这样不是很好吗?”
男人优雅的拿手帕擦了擦嘴,双手支起仍旧定定的望住陈深,眸光灼灼。
“那还要我感谢你吗?我觉得,要不我们一拍两散。”陈深站起身来,无奈的摊开双手,“这段日子的食宿费你可以去找妖怪管理处的毕大处长报销,他不会拒绝的。”
梅君远摇摇头,“小白虎,我抓到你,你就是我的了,以后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能去。”
“还有这种道理?”陈深跺了下脚,故作恼然的攥住拳头,“你以为你真能关住我?笑话……我堂堂四方神兽是看在你是人类的份上,不然早就……”
梅君远笑开,握住一杯红酒走到陈深身边示意他坐下。
陈深别扭的歪头不动,直到对方的手无声的探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喜欢你,所以尽可能的想多看看你,陈深,以后十年百年,等你习惯了也会接受我的。”
神经病,他的心底不可遏制的蹦出这三个字来,陈深垂下头片刻眼角余光也瞥到一直站在大厅黑暗角落的黑麒麟,不由胸口一丝郁闷涌上来。
“哼,要不是你给我带的这个东西,你以为我还会乖乖坐在这听变态发言吗?”
说着陈深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他扬起的雪白的手腕上被扣着一枚透明的锁链型的手链,链扣装饰着两只描绘精致又可怖的互相吞食的响尾蛇造型图案。
他被压制了全部妖力,陈深还是有点懊悔的,如果不是他缺失了白虎真正的实力,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束缚住。
梅君远的手指划过那里,弯腰片刻贴着陈深呢喃的耳语道:“等我们相处久了,这东西自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小白虎,你什么时候能答应我的要求呢?”
他别过头去已经懒得开口反驳。

吃完了饭陈深自然站起,毫不理睬的想回自己房间,没想到梅君远笑眯眯的又把他叫住。
“从今晚开始你跟我睡吧。”
陈深似笑非笑的瞥了对方一眼,完全是副你做梦的神情。
直到对方伸手抓他手腕,陈深嫌恶的本能后退,梅君远也不在意,依旧步步紧逼一把扣住了他的腰。
陈深攥拳的手指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同时锁在他手腕上的响尾蛇也像突然有了生命,径直的陷入陈深皮肤深深勒紧包括响尾蛇的獠牙也一同扎进了中间的血管。
一丝丝猩红血液缓然流入响尾蛇的弯曲身体,陈深却像没有感受到那份痛楚一样只是面色波澜不惊。
梅君远漠然的眸子扫过他的同时,一声叹息响起,“我没想强迫你,陈深。”
“可是我难得回来一次,怎么样都得让我好好的感受一下吧。”
随着梅君远轻快的声音响尾蛇的牙齿却越咬越深,陈深腕上的伤口也越裂越大,浓烈的血腥味在周遭散开,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的脸色也难以遏制的苍白下去。
站在角落的黑麒麟专注的看着陈深背影,眸光微动。
“真没办法……”梅君远宠溺的声音微落,陈深已经眼前发黑就要向前倒去,对方的手臂适时的接住他牢牢抱起。
梅君远把陈深抱进自己卧室,动作轻柔的放到了床上,他浑浑噩噩的还想强打着精神睁眼就被梅君远的手遮住了眼帘。
“今晚不会再做噩梦了,小白虎,有我陪着你。”
陈深听着那声音脑海里却无法自已的想到另一个人,他甚至还有点后悔……如果那天在船上不跟毕忠良说重话就好了。
那是一种异常奇妙的眷恋,就好像很久前就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和呼吸,温柔得不想放手,喜欢到有对方的存在才觉得安心。

梅君远俯身亲了亲沉睡的小白虎的额头,才握住他已经停止流血的白皙手腕,像对亲密的情人一般细细的爱抚过。


陈深一早清醒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盯着天花板瞧了半天,他皱眉意识到昨晚的事后才慢吞吞的掀开被子下床。
满头乱毛的人推开门看到走廊空荡荡的有些阴森,不禁哼了一声。
“主人已经走了。”
黑麒麟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深顿时像看到什么有趣新奇的玩意似的睁圆了猫眼。
“你终于肯对我开口了啊,麒麟弟弟。”陈深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对方坏笑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笨啊,梅君远没在你身上动那么大手脚,你为什么事事都听他的差遣?”
“……他能带我出来就够了。”
“真是死脑筋。”陈深故作老成的点了点对方,“你可是麒麟啊,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被驯服,而且对方还是个人渣。”
黑麒麟没回答,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陈深,他顿时反应过来,立马撇嘴反驳:“看我干吗?我没和任何凡人结约过,以后也不会。”
青年转过身去就要走,陈深见状赶忙又拉住他。
“麒麟弟弟,既然你也没和人渣结约,我们不如一起逃跑吧。”
看对方不为所动的静默,陈深挠了挠头还是追了上去,“怎么,怕被抓到,你看我……”说着他就把昨天梅君远包在自己手腕上的纱布毫无顾忌的扯开,只见粉白的腕子上没有一丝伤疤痕迹光洁如初。
“这条破蛇对我没用。”陈深有些得意的晃了晃毛绒绒的脑袋。
黑麒麟的脚步莫名一顿,“那你就自己走吧。”
“诶?”
“你什么意思?”陈深眼睛微眨,觉得似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缺口,唇角的猫弧也随之开心的张扬起来,“你放我走,那梅君远回来怎么对他交代?”
青年缄默良久,陈深忍不住又笑了。
“还是一起走吧!”

陈深拉着黑麒麟从庄园后门躲开管家的视线,他们偷了辆轿车就大摇大摆的开了出去。
“我们去火车站,还是飞机场?”
陈深挠头晃着手里现找的地图,虽然这种逃亡手段对于两个大妖有点可笑,但毕竟他的能力在响尾蛇锁链下受着大半的限制,而黑麒麟似乎也心有矛盾,始终没有实质的帮助行动。
连开车都要自己动手,陈深不满的抿着唇,一边思考着路线一边想黑麒麟究竟是真心帮他还是在梅君远授意下故意戏弄他的把戏。
这样折腾到了中午,车子一路倒还算顺利的开到了最近的火车站,陈深才探头探脑的下了车弄了两张车票回来。
毕竟小镇偏僻这个时间也没几个坐车的人,天高云淡的风景空气清爽,陈深的心情也随之明亮几许,就在等车的这会时间他还抽空又多叠了几个纸鸟,然后挨个丢向空中。
忙完这些事陈深身上的法力也所剩无几了,他疲倦的一上火车就闭上眼睛小憩起来,黑麒麟坐在他身边,面前是陈深临走前带出来的一小包的奶油曲奇。
火车没行驶出几站,天色就意外的黯沉下去,陈深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侧眸看到青年已经伸手把饼干又推回到他面前,陈深不由眯眼笑了。
“谢谢,我肚子都快饿瘪了。”陈深抱着曲奇袋子跟小兔子一样忙不迭的咀嚼起来,黑麒麟却一直凝视着火车窗外,黑眸压抑沉静。
突然间火车一阵摇晃,好像剧烈的地震发生一样,车厢的灯也随之全部灭了。
外界浑噩的迷雾像大团大团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遮住了阳光,不知不觉火车也变得一片死寂,少数的人类乘客都昏睡在原位没有动弹。
陈深咬着曲奇掀开窗户跳了出去,黑麒麟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深背后,目光也变得尖锐而警惕。
“麒麟弟弟,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他无辜的叹了口气,别过头去望见铺天盖地的白雾间朦胧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快走……”
“嗯?”
陈深没反应过来就被黑麒麟推了一下,转眼间他却看到自己又回到绿皮火车的车厢里。
停滞的火车安静的在雾气里仿佛一块孤岛,陈深一时着急的扒住窗子,却感到麒麟的浓厚气息覆在火车上阻止了他开启的动作,他现在根本没法出去。
陈深猛的锤了几下窗户,沉闷的敲打声回荡在空洞的车厢里让他越发心焦。

而在那片雾气里,梅君远颀长的影子正抵在黑麒麟脚下,显得扭曲诡异。
“就这么想带走我的爱丽丝吗?可惜,你只是一只黑色的怪物并不是他的白骑士。”
男人唇边挂着习惯的微笑,衬衫风衣一丝不苟的没有分毫褶皱,衬托着那张英俊温雅的脸,简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存在。
黑麒麟虽然眉眼温顺,但微屈身的同时便化成了原形。
不知怎的黑麒麟的脑海里仍旧混沌的反复回忆着和陈深初见的那个夜晚,月光冷得他不得不躲在人类走廊的尽头,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落在身上。

梅君远轻蔑的拍拍手说道:“好吧,还是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下躺在昆仑山底的滋味吗?”
盛怒的黑气滚滚纠缠在麒麟的每一寸肌肤上,它四只利爪所踏着的土地都急剧的凹陷下去,黑红的火焰正从麒麟爪下疯狂喷涌,这已经是他所能释放的最大的力量。

陈深终于掀了一块火车铁门之后从里面跑了出来,而雾气里黑麒麟已经被重重的抛在地上,赤红的眼珠里淌下黑色的血。
梅君远还得空摸了摸那碎了一半的钢铁一样坚固的麒麟角,可惜都没什么用处了。男人无谓的弯起唇角讽刺道:“做这种事情有意义吗?你真喜欢变回原来的烂骨头被人当垃圾丢弃是吧。”
“梅君远,你闭嘴!”
陈深气势汹汹的拽住梅君远要对着麒麟行凶的手掌,而对方看到他不过浅漠的挑了下眉,身形顿消。
他赶忙回头去看黑麒麟的情况,但对方气息微弱,流血的眼睛在感受到白虎传递来的灵气时才微微动了下。
陈深被缚着响尾蛇的腕子此刻都鲜血淋漓了,整个锁链已经结结实实的扎进肌肤骨肉,像是和血肉粘连附着的恶心虫子,可陈深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只是使劲扒着奄奄一息的黑麒麟,眸子被愤怒之火占满。
“别做无用功了。”
梅君远的声音又远远传来,陈深懒得理睬,他在尽力用自己没受伤的手一遍遍的抚摸着黑麒麟传递灵气。
“陈深,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说不定他还能留一点气回到昆仑山。”
对方说不清是在威胁还是诱哄,但陈深此刻却一句都不想听,他仰起头来,不屑的驳斥道:“我会带他去想去的地方,他不会有事。”
低低的笑声盘旋在迷雾里,梅君远看着这一切忽又转身彻底消失。
陈深来不及诧异男人的离去,他现在只是尽力想挽回黑麒麟逐渐消失的生命。
白雾被一缕缕阳光刺穿融化,阴暗的天幕也随之被大片的蔚蓝取代,可是他额上的汗水却是越聚越多。
血流不止的手腕陡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陈深惊愕间来不及回头整个身体已经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拉进怀里。
响尾蛇终于一寸寸从中间裂开化成粉末,毕忠良紧拥着陈深,把头贴在他耳畔咬着耳朵沉声开口:“你可真让我操心,小赤佬。”
“老毕……”陈深难耐的低喘开,他也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浑身就瘫软下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已经向后倚靠在了毕忠良的胸膛上。
“够了。”毕忠良拉开他的手,陈深一激灵还要继续,两只手下一秒却都被男人死死攥紧动弹不得。
“他还有救,老毕,相信我……”
“他只是块残骨,陈深,你想清楚了。”
陈深一时怔怔的望着失却生机的黑麒麟,那双眼睛的血色已经退却重新变成墨黑色,黑血也不再流了,躺在他身边安静的乖顺,就像那天晚上,只是依赖的贴着自己好好的睡着。
“可是!”他挣脱了毕忠良的手依旧固执的按过去,“他在这里,不在昆仑……”
“他需要继续、不受打扰的安眠,任何人都不行。”
毕忠良直视着陈深眼睛,使得他慢慢的又恢复了平静。

远方来接梅君远的轿车缓然驶来,男人步履平稳的上了车,在关紧车门前还是留恋的回头看了眼陈深的方向。
“梅先生,真这么放弃白虎?”开车的保镖不解的问。
“嗯……先这样吧。”梅君远靠在座椅里,不经意间手心现出一块黑麒麟残留的中枢骨头,“那个人来了,我暂时还不想惹麻烦。”
说罢他手掌一翻,残骨霎时间被金红的火焰包裹燃烧殆尽。

同一时间陈深面前的黑麒麟整个身躯便腐烂着消融,皮毛骸骨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无形的火舌吞噬灼烧,陈深愕然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他反应过来,伸手只保护了一片断裂的麒麟碎角。
他最终还是不得不郑重的紧紧握住麒麟角,心口蔓过一丝纠结的痛楚。

 

绵延千里占地上万里的昆仑山,世人又称万祖之山。而在海拔最高的山峰峰顶,那些万年不化的冰雪构筑成一道凡人难以窥视的瑰丽巨大的美景。
细密的小雪期期艾艾的如柔软的花瓣在视野可及的天地里飘扬纷落,陈深呼出一团白气,怔怔的望着这里。
毕忠良侧头看到小白猫连手套都随性的塞在兜里,露出的葱白指尖被寒气浸染变得让人心疼的粉嫩,马上忍不住拉住他给他细心的戴好手套以及一个大大的白色毛线帽,把陈深头上颤动的猫耳朵也结结实实的扣在了里面。
“老毕,不用戴这些多余的。”
他闷声抱怨着,微翘的鼻尖冻得绯红,毕忠良不由又捏了一下那里,只是这次陈深安静的没有吵闹,只是默默的蹲下身把麒麟角又深埋回厚重的冰雪。


或许再过千年,黑麒麟的碎魂才会慢慢重聚,不过至少现在,陈深能给予对方的,是这一场安静的无人打扰的沉眠。
在神兽白虎的庇佑下,一切美好还不会彻底湮灭,依旧能等待重生之日的相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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