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JK】恭州往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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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刷的亮起的照明灯将一切照得彷如白昼，同时也映得李书记的侧脸更为冷肃，他周围同样站了数个职位不低的市里领导，然后其他数十位穿着警服的特警也一样严阵以待。

“既然时机已经成熟，该说的在会议里我说得很清楚……这一次就是收网以及，彻底铲除恭州那股黑恶势力的绝密行动！”

李书记说得铿锵有力，在黎明前这段暂短的时间里，是他唯一做出的最后的选择机会。

几位领导同样脸色严峻，尤其是某个衣襟胸口挂着003警号的发色已经有了淡淡鬓白的公安副局长，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转过头去，眸色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鹜。

数辆特警车在夜幕里风驰电掣的向锁定的郊外那家废弃工厂驶去，根据上面指示，这次要抓的是幕后黑手的首领，西南地区称呼其为黑桃K的男人，只是目前只知道性别，其他情况一概还不清楚。

李书记正襟危坐在最后一辆防弹车里，就像他当初第一次上黑桃K的车一样脸色微沉。

到头来人都是自私的，他确保一切万无一失才策划了这次行动，所以宁肯销毁了所有这半年来和黑桃K交往过的所有证据。

若这次成功了，他的职位将无比牢固到退休，但如果失败……

中年人的眸光落在窗外如化不开的浓墨般的夜色里，即便此刻，他的情绪竟也难得的宁静。

黑漆漆的占地巨大的厂房建筑如黑夜里匍匐的兽类，特警全面的把地方都包围起来后，小队开始逐步隐蔽的进入，远处狙击手早已就位，蓝红的警车灯光闪烁不定。

“确定工厂内部有灯光和不少于十人的身影，应该有人正在进行交易。”

对讲机里传来的讯息清晰无比，李书记听到这心中虽不算石头落下，但起码证明这次绝不会空手而归。

夜风拂面，黑色无人机在对整片工厂进行实况转播的屏幕终于在凌晨那一刹那闪烁开炽热的火光炸裂，像是某种蹩脚的庆祝烟火一簇簇爆炸升腾，布满了无声的讽刺。

闻劭淡漠的倚着越野车车身，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无聊的场面，倏尔又回过头去看向那个桀骜的年轻人。

“演练的不错，起码达到我的预想六七成了。”

阿杰咧嘴张扬笑道：“大哥，那家伙现在一定后悔死了吧。”

闻劭的眸光沉默的投向头顶星空。

“怎么，还不够？”

阿杰微俯下身来，手臂不经意的搭向那人身旁车身。

闻劭这才垂下漆墨色的眼睫，“这世上某些人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们身后不远是恭州唯一的国际机场，半夜起飞的飞机轰鸣声正错落的响彻耳畔。

三天后，李书记出行的轿车在疾驰出恭州的高速下道口被拦截。

中年人异常安静的坐在车里，仿佛是从行动失败那一刹就接受了这样的既定结果，直到阿杰大刺刺的走上前一把拉开了车门。

“是觉得自己没有回头路，还是笃定大局已定呢？”

阿杰嘲讽的抬眼，然后穿过那些穷凶极恶的马仔站立的影子，李书记猛地一怔，在看到两个被戴着黑色头套的熟悉的人被推到眼前时，霎时绝望的冷汗已经布满额头。

“你……你们……”

中年人张手就要去抓对方衣角，却被人从背后粗暴的推搡了下，整个人瘫软着半跪在了雨后泥泞的道路上。

头顶的日光清透，却只让人有背后发寒的无比阴冷感。

“放了我的孩子！”李书记慌乱而愤懑，却只招致阿杰一阵笑声。

“看看，我们恭州市的大领导觉得自己下了盘好棋，你这对双胞胎不是提前好久就联系了国外的大学，早想着秘密送出国，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书记颓然，任凭阿杰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脸，再深的羞辱也都失却了反应。

“我自己一个人的错，我会承担……”头发凌乱的中年人费力的昂起头。

面前的两个筹码被下过药，昏昏沉沉的就放倒在李书记眼前不远，可男人无法伸手，那段可望不可即的距离仿佛生与死直接的隔阂。

“大哥，想怎么处理？”

阿杰看向远处矗立的闻劭，对方穿着敞怀的黑色风衣，风度翩翩的仿佛一个误入即将展开血腥残忍舞台的旁观者。

“大哥？”阿杰见闻劭没有出声，上前两步。

“选儿子还是女儿，李书记，只能留一个哦。”

闻劭温和的就像每次和中年人见面的攀谈，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阿杰顿时心领神会，霎时间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躺着的李书记那双儿女。

这种时刻中年人反而意外的冷静下来，半晌只是咬牙切齿道

“好，黑桃K……那就鱼死网破，大不了我和他们一起死。”

闻劭漫不经心的扫了中年人一眼，“看来李书记还是觉得，爆炸里死掉的警察们的命，完全比不了你儿女的命对吗？”

李书记用力的闭了下眼睛，脸庞已然无比的苍白。

“这次行动完全是因为你多余的冒险，而使得他们的儿女兄弟父母都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住口。”

闻劭扬起唇角，一时笑得彬彬有礼。

“那就选一个吧，李书记。”

一旁的阿杰拨动枪栓，枪口戏弄的左右缓缓摇晃。

空气里的死寂并没延续太久，中年人连扑向自己儿女替他们挡枪都做不到，便直接被阿杰的手下恶狠狠地拉开，重新按在地上。

对方一脸的汗水混着泥泞扭曲着，不管如何再嘶喊闻劭也只是遗憾的转过身去。

“不选的话，那就只能你一个人活着回去了。”

闻劭手掌插兜，眺望着地平线。

“我选！”李书记不知哪来最后的力气，直勾勾的盯住闻劭。

闻劭略一挥手，手下当即放开了对方。

中年人卑微到极致的爬到了闻劭脚边，声音嘶哑道：“闻先生，这一次……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闻劭低头毫无波澜的看着李书记，反倒是阿杰在一边不屑的插嘴。

“大哥，墙头草可要不得。”

“求求你……求你了，闻先生，我什么都可以做。”李书记呼吸压抑，眼神却是无比清明。

闻劭缓然半蹲下来，这么近的距离确实让中年人感受到对方明明如此的年轻优雅，却又那么令人恐惧至极。

“李书记，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闻劭饶有趣味的挑眉，嗓音含蓄而优美，“你现在也不过是恭州市委副书记，那想不想——做真正的市委书记？”

对方眸光猛地一震，这一次却是真正把头重新匍匐下去。

“想。”中年人下一秒回答得斩钉截铁。

闻劭眉宇轻柔舒展，重新站起身来。

阿杰轻蔑的把枪口垂落。

“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

闻劭回身走向越野车，身旁的阿杰动作更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车前替那人拉开车门。

李书记周身的寒意没有消退，整个人还是衰落而低微。

“闻先生……”

闻劭悠然倚着车窗，总算在离开前又看了中年人一眼。

“既然大学都找好了，那不能浪费，你把孩子送走吧。”

说完车窗重新被拉了上去，李书记再也无法分辨那人脸上的表情是真实还是虚幻，男人只能怔怔的望着越野车疾驰而去。

“大哥，就这么放他一马？”

黄昏和黑夜交临之际，阿杰不解的问后座的人。

“当然不是，相反，这一次他就是想逃也彻底逃不掉了，等他坐上那个位置……”闻劭闭目养神间声音却无比淡漠，“就无法再回头，只能作为我们的傀儡。”

阿杰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不过权力真有那么好？姓李的这次要彻底栽在这上面了。”阿杰忍不住感叹道。

闻劭轻笑了一声。

“金钱和权力永远是相辅相成的。”那人的目光游移向车窗外浓烈得如油画般艳丽的夕阳。

“money is the only thing that is aesthetically perfect。”

阿杰愣了愣，显然没听懂闻劭的英语呢喃。

对方这才望向他，耐心的解释道：“金钱是美学上唯一完全无缺的存在。”

下一秒阿杰却大刺刺地嗤笑开，“我怎么觉得钱一点用都没有呢，大哥。”

“年轻人，你……”

“多少钱也买不了你一晚，不是吗？”

他扬起手臂自在的撑住后脑，不经意的打断了闻劭。

闻劭神情依旧，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他的逾越而有任何不快。

“不过算了。”阿杰陡然话题一转，戾气十足的脸庞微微转向对方，“喝多了误事，大哥不会在意吧，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知道就好。”闻劭安静颔首。

亦真亦假的承诺，他那时在想，究竟是真放弃还是把所有的想入非非都小心的藏起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或者当初闻劭是用另一种方式警告过自己的。

“我他妈要是真的有一天把大哥上了，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我从里到外捅穿，再把尸体丢出去喂狗。”

在蓝幻震耳欲聋的嘈杂重金属音乐声里，阿杰转着杯中的烈酒，坦然道。

虽然杰哥对老板的歪心思有人隐隐猜到，但当下手下马仔们大气也不敢出，垂着脑袋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就令人烦躁，阿杰挥手把人都驱赶出包房，连夜总会老板给他留的雏也失去兴趣的一并赶走。

酒杯刚到嘴边，他想到什么立时又放了下来。

“喝多了误事，这么快就抛之脑后了。”

某个熟悉的甘醇嗓音携着淡淡笑意，如沐春风的划过耳畔。

“……大哥。”

阿杰低下头去，燥热感如影随形，却和那天一样，明明没有喝醉头脑清明得一丝判断都不会有错。

不知何走进来的人一身便装，随意到黑发都柔软的放下来遮住额头，一眼看过去年轻稚嫩，倒像是出自名门学府的学生。

“不过今晚特殊，你陪我喝一杯？”

闻劭在他面前闲适的坐下来，戏谑的接过了阿杰手里的杯子。

他讪讪的应了一声，又等了许久面前的人笑了笑。

“还要我替你倒酒吗，杰哥？”

阿杰一时间脸颊微烫，赶忙先一步替对方倒了满杯。

他不知道闻劭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偷眼看那人，可一杯接着一杯烈酒被闻劭从容的一饮而尽，也没挑明今晚来的目的。

“大哥，是不是喝太多了？”

阿杰看着开封的第三瓶威士忌，心虚的想阻止，可闻劭拄着头，眉眼透彻的却像丝毫没沾染那些灼热的混浊味道。

他在心底叹服的同时某丝怪异的失望同样一闪而逝。

“我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太多的酒会。”那人轻声叹息，修长指尖划过杯口，“当然出于各种原因，想灌醉我的人比比皆是。”

阿杰皱了皱眉头，因为闻劭的眼神一直冷冰冰的，他早发现了，酒喝得越多，那人神情却没有丝毫惯常的迷离，反而愈发冷鹜幽沉。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闻劭含笑问他时阿杰的意识却有了一瞬的恍惚。

“我……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话音未落他不期然的一把攥住了闻劭握着酒杯的手腕，对方却只是兴味盎然的注视着他。

“说说看，阿杰，你想要的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闻劭甩开他的手的同时，酒杯也悄无声息的放了下来。

“金钱，权力，还有欲望，我能满足你的无非这些东西，你留下来也无非为了这些。”

像是为了印证那份说辞，阿杰的眸光却是一时松弛开。

“当然是为了大哥。”他轻松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你这个人，一切也没什么意思。”

闻劭不置可否的望着阿杰，漠然如雪的眸光却似乎精准的看穿了他的所有心境。

而阿杰这次干脆不再掩饰，赤裸裸的露骨着昂头，连掌心里残留的对方体温的感觉都好像催促着他下一秒真的要直接侵犯对方。

那一瞬间闻劭却悄然垂眸，漆墨色的发眸在包房里暧昧的灯光下也有了一丝幻象的暖意。

“其实，我喜欢喝酒，是因为我喜欢找到我的极限在哪里。”闻劭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烈酒，顺势在阿杰眼前晃动几分，“无论是在极限前还是极限后，我才会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闻劭倏尔神秘的笑开。

“年轻人，想不想试一试我的极限……”那人向他俯身几分，耳语的灸热蛊惑丝丝缕缕的缠绕开。

阿杰的喉结莫名攒动，但下一秒他却一把适时的抓住了闻劭的手臂。

“大哥，还是不要喝了。”

他眼眸透亮，这种时候却毫无瑕疵。

今晚的最后一杯威士忌在闻劭唇边浓烈的滑过，最终却戛然而止。

-待续-